第42章 第42章

十一月之后，京市快速入了冬。

        集训的生活枯燥无味，日常就是舞蹈室、寝室两点一线。时间蹭蹭地就过去了，季楚等意识到的时候，京市也迎来了第一场雪。

        彼时的她刚从超市出来，夜空中飘散着零星的雪花，落到她的脸上，带着冰冷的触感。

        道路旁的街灯亮着黄晕的光，飘洒下来的雪霰像夕阳余晖里飞舞的虫子，星星点点地连成一线。

        北方的雪下着下着声势浩荡了起来。不一会儿，星星点点点般的小雪密集成了漫天遍野的鹅毛大雪。

        江城冬天虽然也下雪，但从来没有京市这样的雪景。季楚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发到朋友圈。配文是，京市的第一场雪。

        她刚发完，还没几秒，就到了一个赞。滑上去一看，是沈越。

        在同一时间，手机震了两下，她退出来，看到沈越给她发了一条微信。

        沈越：在外面？

        季楚：嗯，在学校外面超市买东西。

        消息刚发过去，沈越一通语音打了过来。

        季楚接通，还没开口说话，那边先出声了：“一个人？”

        “嗯。”

        沈越也猜到了，有人的话，季楚大约是不会接他电话的。之前也是，如果寝室有人，她就不会跟他视频语音。有次挂视频前，还听到她室友说她这是掩耳盗铃。想到这里，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你在做什么？”季楚问道。

        “在刷题。”沈越说。

        季楚点了点头，点到一半，忽然意识到沈越不在身边，才开口打趣道：“我朋友圈有题？”

        沈越笑，把面前的练习册推远了一点：“就随便看了眼，刚好看到你发的了。京市下雪了，你这会儿在外面冷不冷？”

        季楚吸了吸鼻子：“不冷。”

        “说这话的时候心不虚吗？”

        “哈哈哈哈。”季楚恶作剧地笑道，“骗你的。我穿羽绒服了，怎么会冷。”

        话音刚落，迎面吹来了一阵寒风，她当场打了个喷嚏。

        “……”

        沈越忍着笑，往身后的靠背上靠了靠，手机举在耳边：“小仙女，说大话不怕闪着舌头？”

        “刚刚只是个意外。”季楚看着今天自己的全副武装，底气很足。京市前几天就预警要下雪了，温度一降再降，她当然不会作死穿那么少。

        沈越也知道她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毕竟马上就要艺考了。他问道：“你还要多久回寝室？”

        季楚看了眼前路，已经快到校门口了，再过一个巷口就可以进校门了：“还要个十分钟吧。”

        还在再聊个十分钟，沈越想。

        “我说个事，你别害怕。”季楚突然道。

        “什么事？”

        “我好像……被人跟踪了。”她艰难地咽了咽喉咙。

        “……”

        空气沉默了几秒。

        季楚心底慌得不行，她也是刚刚看路的时候，才注意到身后有人尾随的。那人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头顶戴个黑色鸭舌帽，脸上戴着副口罩，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样貌，但她记得这人在超市门前见过。因为当时出超市的时候，他们在门口对视了一眼。

        所以刚不经意回头，看到那人就在距离自己只有几步远的后面，她瞬间寒毛直竖，头皮发麻。

        “别怕，”电话那头沈越的声音安抚着她，“你周围有人吗？”

        “没什么人。”她走的近道，经过居民住宅区。但晚上下雪，这附近没什么人出来晃悠。

        她突然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抄近道了。但是千金难买早知道。

        “怎、怎么办？”她牙齿打颤。

        “有我在，别怕。”但其实他也怕，怕她有什么万一。他不在她身边，不能第一时间冲过来，他只能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不能慌。他慌了，她也就慌了。

        他深吸一口气，捏紧手心，尽量稳定声线道：“你待会儿大声说话。”

        “说……说什么？”太害怕了，季楚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就说你马上回去了，或者说你感觉身后有人再跟踪你。”

        “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这种情况下，他比我们还要怕。信我。”

        季楚发现沈越总是能给她带来一股安定的力量，之前在实验楼被周斯年吓着那次是，这次也是。好像有他在，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她慢慢镇定下来，眼角余光扫向身后，那个人男人还再后面。

        她大声道：“我快回来了……你能来接我吗……对，有点不对劲……我感觉有人在跟踪我……”

        她注意到那个男人听到“跟踪”两字，脚步顿了顿。她心底松了口气，就在她以为那个男人要放弃跟踪她时，突然看到那个人男人加快脚步向她走来！

        “我擦！”

        季楚二话不说，拔腿就跑！

        距离学校就一个巷口，她拼了命往前跑，手机捏在手里，根本无暇顾及。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跑！！！

        “噔噔噔”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季楚肾上腺素飙升，大喊了一声“救命啊！”

        这声大喊颇有奇效，两旁居民楼里的声控灯都被她喊亮了，似乎还有人拉开窗户探出头看。

        可即便这样，她也不敢停下来。视野里都是簌簌下落的雪，额头、鼻尖、眼里都沾了雪，凛冽的风刮得鼻子生疼。冲过拐角的时候，因为地上结了一层薄冰，险些打滑，好在一拐弯京舞附中的大门就在眼前。

        她还看到正巧回学校的余韵。

        她大喊了一声：“余韵！！”

        余韵听到声音，刚回头看了过来，就见季楚跟个火箭似的，唰得一下冲上来把她熊抱住。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堪堪稳住身形。

        余韵不明所以，虚搂着她的腰，拍了拍她的背道：“姐妹儿怎么了？”

        “有人跟踪我！”季楚心脏还在狂跳不止。

        余韵闻言也吓了一大跳，不过她胆子大，朝季楚过来的方向望了望。

        “……”空气莫名地安静了一秒，余韵出声道，“是不是穿的黑色衣服、戴着黑色棒球帽那个？”

        “靠！”季楚刚松下来的心又提起来了，“还在跟着呢？？！！”

        余韵看她紧张成这样，抱着她转了一个面，不愧是学国标的，转得干净利落。对向那人，余韵道：“……看明白了吗？宝贝。”

        “……”

        看明白了。那人这会儿把口罩摘了，季楚看明白了是谁。是李铭。

        季楚现在觉得李铭不是追求她那么简单了，完全就一变态了，她破口大骂道：“李铭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

        李铭尴尬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刚不是从超市出来回学校吗，和你顺路，所以才一直跟在你后面。”

        余韵把季楚放下来，让她跟他面对面。季楚心跳还没缓过来，现在脑子嗡嗡的，根本听不进什么，但她想的很明白，李铭根本就是故意的。

        “你跟我后面做什么？同条路，你明明可以走在我前面，你非要跟在我后面！你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她想到那会儿她在和沈越语音，李铭那时偏偏跟在她后面，什么同路！根本就是托辞！他根本就是在偷听她和沈越的对话。季楚感觉自己恶心得要吐了。

        “我跟我男朋友的语音聊天，你是不是都听到了？”季楚目光逼视着他。

        李铭不自然地别开目光：“没、没听多少。”

        他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回事，看到她在打电话后，鬼迷心窍地跟在了她后面。

        或许是心底那点不甘心作祟，他想知道她口中的男朋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李铭这表情，季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转身拉着余韵走了。

        路上，余韵侧头看她道：“还被吓着呢？”

        “没，被恶心到了。”

        “放宽心，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余韵漫不经心道，“我不知道我跟你讲过没，我以前被人偷拍过。”

        季楚脸上闪过一丝震惊，看了过来。

        余韵面无表情地把她脸掰了回去：“不是那种偷拍，姐姐是被人拍了脸，谢谢！”

        “哦！”

        “我当时在地铁上，有一个中年老男人在我旁边，拿着手机偷拍我。”余韵说，“不止这个，我有次去外地旅游，还有两个陌生男的找我合照。”

        季楚听了半天没听出什么弯弯道道，试探夸道：“你确实长得挺好看的。”

        余韵也没跟她客气：“我很美我知道。但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想说，你永远不知道男人的道德底线在哪儿。那个偷拍我的男的也好，那两个找我合照的男的也好，你永远不能理解这些玩意儿脑袋里在想什么。”

        这一点上，季楚和余韵很有共鸣。

        “所以，别放心上了。男人，啧，不值得。”余韵拍了拍她头道，瞥到她发顶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又抬手替她扒拉了下。

        季楚倒真没放在心上，只是今天李铭这一出确实吓人。开始她以为李铭在跟踪她，后来又发现李铭在偷听她语音。这种种行为已经不是“顺路”能解释了。这完全就是变态！以后还是对他敬而远之的好！

        “不过……”余韵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你一直是在和谁通话吗？”

        余韵指了指她握在手里的手机：“你的语音好像还没挂。”

        季楚低头，看着手机亮着的屏幕，脑袋里的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突然就这么断了，她想起了她刚刚对李铭说的话——“我跟我男朋友的语音聊天，你是不是都听到了？”

        男、朋、友……

        啊啊啊啊！她在沈越面前大言不惭什么！！

        这一刻，她恨不得把自己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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