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男人衬衫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小截漂亮的锁骨，胸口的部分也带着明显的起伏。

        他将衬衫袖口松松卷起，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清晰地跳动，他薄唇紧抿，散出几分男性独有的说不出的性感。

        不过陶婳此时却无暇去欣赏这种性感。

        江遇和林元洲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都没有说话，两双眼睛一同落在她的脸上。

        看上去两人的表情都不是很好，但显然江遇要比林元洲更严肃一些。

        陶婳靠在床头，脸色恢复了大半。

        她像个正在接受审讯的犯人般，紧张地咽下最后一口药。

        “我喝，喝完了”

        江遇主动把空药瓶接过去，丢进脚边的垃圾桶里。

        屋内安静已久的氛围终于被打破，陶婳在脑海里飞速思考着让江遇摆出这副表情的原因。

        “我今天就是想随便逛逛，没想到天气太热了，身体就有点不舒服。”她想了一圈，觉得问题应该还是出在自己身上。

        “出去玩没关系，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给我们打电话？”

        “我不是看你们在忙吗，不想打扰你们。”

        江遇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听着陶婳自己心里也有些委屈。

        “天都快黑了，你知道你一个生病的小姑娘在外面乱晃有多危险吗？”江遇的语速有些快，“幸亏是今天我和林元洲工作结束的早，碰巧看到你，要不然大街上的陌生男人就这么把你带走了怎么办？我去哪里找你？”

        “我也不想这样啊。”陶婳也激动起来，“我都已经走到酒店门口了，以为没事了”

        “好了。”林元洲按出江遇的肩膀，出来打圆场，“陶婳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别吓她了。”

        “我不是要吓她。”

        江遇叹了口气，表情渐渐平静下来。

        但显然他还是不太放心，所以又坐近了些，认真看着陶婳的眼睛：“下次再有什么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记住了吗？我不是在恶意揣摩，只不过外面的人你也不知道是好是坏，我不希望你有什么危险。”

        陶婳低头攥着被子的一角，点点头：“知道了。”

        “那就好。”江遇的面色彻底变得柔和，他起身给陶婳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

        两人照例问了几句陶婳有没有别的需求，就起身带上门出去了。

        陶婳身体刚刚恢复过来，还有些虚弱，江遇和林元洲一致认为她还需要多休息。

        “你对她倒还真是挺上心的。”

        “不然呢，小姑娘一个人跑到清江来，我要负责任的。”

        林元洲耸耸肩：“你清楚就行，人家毕竟还没成年，自己掌握好度，不要越界。”

        江遇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

        接下来的两天，陶婳几乎都呆在酒店里。

        还好酒店设施比较齐全，她一个人看看电影，喝喝下午茶，晚上还去顶楼的泳池酒吧逛了一圈，倒也不算很无聊。

        让她没想到的是，第三天江遇居然还真的抽出了一整天的时间，专门陪她在清江市玩了一趟。

        两人去了几个评分较高的景点，晚上吃了饭又去了跨江大桥上散步，陶婳很容易就认出来，正是她看到江遇朋友圈里那张照片的位置。

        她悄悄拿出手机，找了个差不多的角度也拍了一张夜景，才去追上前面江遇的背影。

        潮湿的江风吹过，照片里的那一幕终于有了具象的真实感。

        还好她真的来了。

        “江老师。”陶婳和他并肩往前走，“你今天怎么有这么多时间？”

        “我正想跟你说这件事。”江遇今天也戴了那副细框眼镜，刘海搭在额前，又被江风吹散，莫名添了几分书卷气，“这边已经进入收尾工作了，顺利的话，我们明天应该就准备回东城了，你机票如果没有订，我就帮你订了一起回去？”

        “好啊。”陶婳说着，又为自己没有订往返机票的明智决定暗暗高兴。

        第一次，和江遇一起坐飞机。

        两人下了桥，准备返回酒店，陶婳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王书筠打来的电话。

        江遇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先接听。

        王书筠兴致昂扬的声音很快从那边传了过来。

        “喂？陶婳，你在干嘛呢？”

        “我去清江玩了。”江遇就在身边，陶婳没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是来找他的，“你呢？怎么这么高兴，今天不用加班？”

        “和加不加班没关系，你查过自己的高考志愿了吗？我被安阳大学录取啦！”

        “我还没来得及看呢，恭喜你啊。”陶婳由衷为王书筠高兴，毕竟当时她填志愿也是冒了险的。

        王书筠的成绩属于中等偏上，高考最“危险”的那一类学生。

        家里人都建议她选择一些比较保险的学校，但她却剑走偏锋，填了分数线较高的安阳大学。

        “最后几次模拟考，分数都不够，我真的差点就灰心了。”王书筠有点哽咽，“没想到这次超常发挥，高考分数超了安阳大学录取分数线快30分。”

        “那也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这下你可以好好地享受暑期时光了。”

        “是啊，总算不用担心考不上大学没书念了。”王书筠吸了一下鼻子，恢复到往日大大咧咧的状态，“就是安阳大学在外省，以后没法常常见面，我肯定会想你。”

        “怕什么，还有寒暑假呢，你多给我寄点安阳好吃的特产就行。”

        “那都不是问题。”

        两人和高中时一样，说笑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陶婳刚钻上回酒店的车，就开始低头摆弄手机，

        说实话，她对于自己能不能考上东城大学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录取通知的短信一直没有收到，她也没就没什么信心登录网站查询。

        如果是好的结果，自然是皆大欢喜。

        可如果没考上呢？

        她会不会看到爸妈生气的样子，江遇失望的表情，或者，该怎么面对那几年拼命努力的自己？

        但现在，受到王书筠的鼓舞，她也想要去直面结果了。

        不知道是不是同一时刻登录网站的人太多，页面迟迟刷新不出来。

        好不容易有一回成功输入了账号和密码，网页又崩溃了。

        没办法，她只能关闭页面，去问坐在身边的江遇：“江老师，你来清江市出差，带笔记本了吗？”

        江遇双臂交叉看着窗外的夜景，听到陶婳的声音才转过头来。

        “嗯，在我房间，怎么了？”

        “等到了酒店，能不能借我用一下？”

        “可以。”江遇很大方就答应了，并没有多问缘由，“一会儿我给你拿过去。”

        “不用不用，我就是想查询一下自己有没有被录取，就几分钟时间，因为我的手机可能是网不太好，网站一直登录不进去。”

        江遇没反对，点头说了声“也行。”

        他和林元洲住的房间在陶婳楼下。

        两人到了酒店，就一起往走廊深处走。

        江遇敲了敲门，房间里安安静静的，没有声响。

        他从口袋里拿出房卡，刷开门，才发现里面是漆黑的一片。

        “进来吧。”

        江遇开了灯，给陶婳让出条道儿，整个房间瞬间变得明亮温暖。

        等到他转身关上房门，陶婳这才意识到房间里只有她和江遇两个人，她一下子变得有些窘迫，先前在车上只想着查录取情况的事，完全忽略了自己会和江遇在房间里单独相处的可能性。

        江遇和林元洲住的是个商务套房，陶婳咬了下嘴唇，有些尴尬的站在客厅里，感觉两人之间的气氛十分诡异。

        还是江遇先开的口。

        他拿了水壶，走向厨房岛台。

        “我去烧点水，电脑在卧室里，你随便用。”

        “好。”

        大约是察觉到陶婳的异样，江遇以为她是在担心高考录取的事情，便又出声安慰：“别紧张，你已经做到最好了。”

        “我知道。”

        陶婳立刻应下来，几步拧开卧室门，这种时候让她一个人呆着，反而能更加自在一点。

        原本陶婳一直以为男生的房间多少会有些味道，但是令她惊讶的是，江遇和林元洲两个大男生住在一块儿，卧室居然干干净净的。

        没有乱丢的垃圾，也没有古怪的味道，房间里东西不多，都码的整整齐齐，两个黑色的行李箱并排放在角落里。

        笔记本的位置很显眼，就放在一进门正对的书桌上。

        陶婳在桌前坐下，将笔记本打开，江遇没有设置密码。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网络故意跟她作对，换了江遇的笔记本登录，她倒是很顺利地就进入了查询页面。

        因为紧张的喘息，嘴唇开始有些干燥，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频率渐渐加速，握着鼠标的手也开始细微地变得僵硬。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按下鼠标键点了进去。

        白底的页面上，是一个细长的表格，表格的第一志愿清晰地写着她心中最坚定的目标：东城大学。

        鼠标将向右侧滑动，三个红色的小字跃入眼前。

        【已录取】

        有一瞬间，她几乎忘了呼吸。

        陶婳压抑住自己激动的心情，生怕是自己看花了眼，又将表格里的每一个字都细细默念了一遍。

        没有错。

        陶婳，东城大学美术学院，已录取。

        眼眶里不知什么时候弥漫了一层薄薄的雾气，睫毛也跟着湿润了。

        她的努力没有白费，最终她的绘画能力得到了认可，文化课也没有落下。

        她真的考上了东城大学，成为了江遇和林元洲的学妹。

        等到录取通知书寄到她家，九月份，她就可以成为东城大学这座高级学府的新生，和他们一起去报道，所有的一切都得到了最好的回馈。

        卧室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陶婳抬头，看到江遇朝她走了过来。

        他换了一件宽松的t恤和休闲长裤，右手拿着杯水。

        “给，不烫的。”他将玻璃杯放在陶婳面前的书桌上，低头看她，眼角弯起，漾着令人炫目的笑意，“查的怎么样？”

        “江老师！”

        像是被那样的笑意蛊惑，陶婳不受控制地从电脑椅上站起来。

        没等她反应过来的，自己已经冲上去，把头埋进了眼前这个男人的胸膛。

        呼吸到衣服上干净的洗衣粉的味道，陶婳小声地哭起来，眼泪夺眶而出，浸湿了江遇刚换的白t恤。

        “我真的考上了，我被东大美院录取了。”

        小姑娘双手环着他的腰，乌黑茂密的长发，若有似无地蹭到他的下巴，有洗发水留下的淡淡茉莉花香。

        江遇的背脊猛然僵直。

        “我知道你可以。”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一下，陶婳的眼泪立刻就收回去了。

        她目光往下移了点，就看到江遇胸口的那片泪渍，脑子里“轰”地一声。

        陶婳立刻松手弹开，苍白地向他解释。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被喜悦冲昏头脑，居然不理智到主动去抱了江遇。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这么亲近地接触，近到可以感受彼此呼吸的频率，连对方身上的味道都嗅得一清二楚。

        这下真的完了。

        以后江遇会怎么看她？

        陶婳不知所措地低着头，匆匆往外走。

        “陶婳。”江遇喊她。

        “那个，谢谢你，电脑我用好了，我先回去了。”她指尖一瑟缩，打断了江遇的话。

        她不敢去看身后江遇的那双眼睛，更不敢在房间里多停留一秒。

        心跳声像雷鸣响彻夜空，又如骤雨重重落下。

        她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录取的消息，还是因为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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