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两人到了目的地停好车，江遇从负二层直接按了五楼的电梯，陶婳才反应过来江遇不是要购物。

        “你想来看电影？”陶婳问他。

        五层除了几家餐厅，就只有一家电影院了。

        现在还不是饭店，餐厅都在歇业，唯一的可能就只有看电影了。

        “也可以这么说，还记得你高考结束的那天吗？当时因为有了别的计划，你说想看电影结果没去成。”江遇低头摆弄了几下手机，然后把排场信息递给陶婳看。

        “有没有什么想看的，自己选。”

        倒是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个。

        当时出了考场随口一提的小事，她早就忘到脑后了。

        “要这么说，你欠我的事情还有好几样呢。”陶婳嘀咕了一声。

        “我会补上的。”江遇耐心地在她面前站着，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陶婳完全受不了这样的煎熬，让人忍不住多想却又不敢多想，弄得她浑身不自在。

        “就看这部吧。”陶婳匆匆选了座，把手机还给江遇，“悬疑片，听说是带了点惊悚元素，你不害怕吧？”

        江遇忍不住发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情，嘴上倒是极为配合：“嗯，我尽量不害怕。”

        距离电影开场还有十几分钟，陶婳有点无措，两只手紧张地不知道往哪放。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单独和男生来看电影，更别说这个“男生”还是江遇。

        好在江遇忽然问她：“要不要喝饮料？”

        她瞬间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如同小鸡啄米般点头：“要，我要大杯的冰可乐！”

        江遇再回来的时候，陶婳左手捧着巧克力爆米花，右手拿着大杯的可乐，这下子倒是不愁手没地方放了。

        “可乐太冰了，我帮你拿吧？”

        “不用。”陶婳坚定摇头。

        “我又不会抢你的。”江遇哑然失笑。

        看时间差不多了，二人便提前检票入场，按着电影票上的座位坐下来。

        这部悬疑片据说是由某知名作家的小说改编的，演员阵容也十分强大，这会儿影厅屏幕上还在播放广告，座位倒是已经满了大半。

        陶婳选的座位是普通区，没有买正中心的按摩座椅。

        两人刚坐下没多久，她还抱着可乐在吸，忽然就感觉到身边的江遇侧过身来，开始摆弄两人座椅之间的扶手。

        “你在干嘛呢？”她盯着江遇手上的动作，觉得有点奇怪。

        江遇一本正经地向她解释：“我这个身高，手长脚长的，坐得不舒服。”

        陶婳狐疑看他，一时间却又找不到什么理由反驳。

        扶手是可翻转式的设计，将扶手抬上去之后，两个人之间瞬间没有了阻隔。

        江遇的肩膀很宽，双臂自然垂放下来，若有似无地擦碰到陶婳的胳膊。

        东城正值夏季，两人都穿着短袖，肌肤相触，触感轻微却无比清晰。

        两旁的扶手，好端端地立着，像是把他俩隔绝进了一个独立的世界，在这片狭小的空间里，陶婳觉得连呼吸的空气都不太够用，那种不自然的感觉又来了。

        冷静，你要冷静，别那么没出息。

        陶婳吸了一大口可乐，在心里一个劲儿地对自己说。

        江遇却不给她进行心理建设的机会，他歪了点身子，薄唇悄悄凑到她耳边：“怎么这么紧张？”

        脑海深处一声轰响，陶婳立刻像是只受惊的小鹿般弹开：“你怎么知道我在紧张。”

        话一出口，她立刻就后悔了。

        这么一说不是暴露了她在紧张的事实了吗？

        千错万错，不该和学霸玩文字游戏！

        江遇笑了一声，无奈地坐正身子：“总觉得来看电影，我都是在带坏你了。”

        “那倒不至于。”陶婳也老实坐好，嘀咕了声，“只是你突然凑过来讲话，没有思想准备，吓了我一跳。”

        广告里的画面快速切换着，忽明忽暗的光打在两人的脸上，江遇看着陶婳从爆米花桶里拿起其中一颗往嘴里送的动作，眼底一片朦胧。

        “因为广告的声音太大了。”江遇说，“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今天没去公司吗？我只是想回答你一下，我是特意腾出来的时间。”

        陶婳皱皱眉：“所以呢？”

        特意腾出时间，就为了来看个电影？

        很显然，江遇不是这种人。

        “你之前帮我抄的笔记，我看完了，谢谢你。”

        “哦，你说这个啊。”陶婳反应过来，“没什么的，也不用特意腾出”

        “我还没说完。”江遇注视着她，却没有再笑，他单手撑着座椅，眸色深深，“所以，我今天上午，是去看我妈妈了，一个人在那里坐着，终于想通了很多事情，我很高兴。”

        “想通了什么？”陶婳问。

        江遇却没再回答她这个问题。

        “电影开始了。”他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下巴微微抬着，像是真的准备好好看电影了。

        “切。”陶婳对于他话说到一半的行为表示很不满，“你就是故意的。”

        事实上，江遇也确实是故意的。

        由于之前过度悲伤和自卑的心理作祟，让他很长一段时间都处于消沉的情绪中，甚至一度险些走不出来。

        陶婳送来的笔记，和她想要安慰自己的想法，江遇心中很明白，但那个时候的他无暇去接受和面对这份好意。

        在两人之间失去联系的那小半年时间里，陶婳的笔记本一直和戚丁兰生前留下来的东西放在一起。

        那几个纸箱子，被堆放在江遇租住的公寓的一角，也是他不敢去触碰的伤疤。

        直到六月，从美术馆回来的那一次。

        江遇心里的一些结终于被解开，他回到公寓里，把母亲的东西整理好，然后拿着那两本笔记，走进卧室。

        他打开床头的台灯，细细地读。

        页面翻动间，一张纸轻飘飘地掉了出来，落在床边上。

        江遇捡起来，才发现是一张设计草图，像是被图纸的主人不小心夹进去的。

        纸张很薄，不是传统的素描纸，所以被台灯一照，反面的字迹就显露了出来。

        江遇将图纸翻了个面，才认出那些字——

        大大小小的，满含着少女细腻的心思，全都是他的名字。

        字迹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

        所以第二天江遇没有去公司，而是开车去了墓园。

        他买了些鲜花和水果，在母亲戚丁兰的墓前，轻声询问母亲的意见。

        风扬起烛香，给了他回答。

        他努力回想着那个下着雪的冬日以来，所发生的一切。

        到那一刻，他才终于明白过来，陶婳所有行为背后的意义，是将他的名字，当做了青春里最大的秘密。

        林元洲不止一次地问过他，为什么陶婳会是那个让他亲力亲为的例外。

        所有的问题，也都在他离开墓园的时候，得到了答案。

        所以，他那句话里的重点，并不是笔记本身，而是笔记里夹着的设计图纸。

        他看到了，也懂了。

        江遇当然不会把这些都和陶婳说。

        他不想让陶婳觉得是因为她为自己做了很多，而自己对她怀有愧疚之心。

        最重要的是，很显然他之前让陶婳伤心了，小姑娘最近对他若即若离的，有几次话抛出去也得不到回应，他只能慢慢来。

        毕竟小姑娘害羞又敏感，他还不想吓到她。

        -

        对于江遇来说，理想很美好，但现实并不打算给他慢慢来的机会。

        也不知是当初在公司里他对陶婳讲的那一番话，真的将她击得心灰意冷。

        总之，接下来的几个月，无论江遇怎么旁敲侧击，她都一口认定，对方就是出于学长对学妹的关心。

        况且在陶婳眼里，东城大学的学生大体分为三类——

        天生聪明型的、后天努力型的和又聪明又努力型的。

        她很明白自己属于第二种，在同一年级里，有着很多实力强劲的竞争对手。

        当年发狠的学习、画画，好不容易才考上的东大美院，她并不认为自己有高枕无忧的资格。

        所以当江遇问起她暑期安排的时候，她只说自己已经报了暑期的集训，可能整个夏天都没有空。

        等到陶婳大二也开学了一段时间后，两个人才偶尔约着见了几面。

        转眼到了十二月初的某天，陶婳打了辆车，一个人往东城市区里跑。

        江遇给她打电话的时候，她正好下车。

        “在做什么？”电话那头传来寻常的语气，间或夹杂着短暂敲击键盘的声音，听上去应该是在工作。

        “我的平板好像出了点问题，我来修一下，不然做作业太麻烦了。”

        “怎么不和我说？急用的话我把我的给你拿过来。”

        “不用了。”陶婳道了声些，开口婉拒了他，“你这么忙，哪用得着专门跑一趟，就是一点小问题，应该很快就能修好的。”

        “那也好。”

        维修中心就在商场一楼，转两个弯过去，马上就到了。

        “陶婳。”江遇又喊她。

        “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江遇说，“好像有个男生在喊你。”

        “男生？”陶婳举着手机站在原地，往四周望了一圈，“没看到有我认识的人啊。”

        商场大厅人声鼎沸，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她确实没有注意。

        “你那边人很多，可能确实是我听岔了。”

        “好，那我先挂了，晚点儿说吧。”

        “陶婳！”

        熟悉的男声穿过人群响起来，这一回，陶婳也听到了。

        身材高大的男生穿着厚厚的羽绒服，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大步朝她跑过来。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你最近怎么样？”

        对方很快来到面前，陶婳抬头看着他，表情十分惊讶。

        “你怎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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