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陶婳刚进门的时候，司俊楠还想再多说些什么。

        结果他还没开口，江遇就已经转身离开了，没在他身上多浪费半分钟时间。

        于是司俊楠又想去找陶婳，然而刚一拉开包厢门，就看见陶婳拎着自己的包，满脸不高兴地冲出来。

        嘴里还念叨着，类似于“我说不需要，还真就不管了”，之类的话。

        正好看到门打开了，陶婳迈着步子就往ktv大厅的方向走。

        司俊楠连忙去追她。

        “陶婳，你要回去了？”

        “对。”

        “我送你。”

        “不用。”想见的人走了，不想见的人却追着自己跑，陶婳没了耐心再跟他周旋，“我已经打车了。”

        “可是我前面问你的事情，你还没回答我。”司俊楠比她高出很多，一个健步追上去，拦在陶婳面前。

        “选礼服这件事我就不去了。”司俊楠人高马大的，挡在通道里，陶婳只能被迫停下来。

        她叹了口气，看在王书筠的份上，她还不打算把关系闹得太僵：“但是你可以把礼服的照片发给我，我可以帮你参考一下，最后的决定留给你自己。”

        司俊楠听出她的让步，知道这时候自己也不能再强求，只能侧身给她让出些空间。

        “好，那你回去路上小心，到了发个消息。”司俊楠说，“谢谢你帮我，回头我再请你吃饭。”

        “不用那么麻烦，我先走了，再见。”

        酒精的作用来得缓慢。

        大概是出了ktv，被马路上的风一吹，她在后知后觉地觉得有点儿头晕。

        好在她喝的并不多，所以自己回到宿舍里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不过，今天的设计稿肯定是没办法继续完成了，如果被客户挑出毛病来，那就得不偿失了。

        陶婳把手机丢在床上充电，自己先去洗漱。

        汤依依和另外两个室友都没有回来，今天是周末，大概不是回家就是和男朋友在一起。

        不过这样也好，起码她这个点回来不用担心打扰到其他人休息了。

        等陶婳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回到床上的时候。

        司俊楠已经给她发来了好几条消息。

        最前面是四五张男士礼服的图片，意思是他自己先选了一些，让陶婳先帮着看一下，到时候等他去了店里试穿过后，再做最后决定。

        或许在司俊楠看来，只要他不能够一次性把事情解决，就有了一直和陶婳保持联络的理由。

        司俊楠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陶婳的回复，又发来消息，问她回到寝室没有。

        原本冲热水澡的时候，已经清醒了一些。

        可现在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酒精的作用又开始让人产生眩晕感。

        以后一定不喝酒了，陶婳暗想。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不爽快，也不知是心理的还是生理的，总之手机就放在床头，她却觉得好像没有什么力气去拿。

        就想这样静静地躺着发呆。

        手机那端的人仿佛是等得不耐烦了，于是又打了个电话来，黑暗又安静的寝室里，手机“叮铃铃——”地响。

        陶婳更加窝火了，她闭着眼，忍着那种眩晕感，摸到枕头边上的手机，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

        “能不能不要吵我了。”她有点没好气地，“我说了会帮你看，但明天再说不行吗？我很累，想睡觉了。”

        手机那边的背景音原来非常嘈杂，裹着各种欢闹声和歌声，听上去，像是还在ktv的包厢里。

        听到她说的话，那边响起匆匆的脚步声，然后四周立刻安静下来。

        “抱歉，我，我没有想吵你睡觉。”江遇的声音从那端传过来，带着几分醉意，落到陶婳的耳朵里。

        “江遇？”

        她有些讶异，拿起手机反复确认了几下，才发现给她打电话的人不是司俊楠，是江遇。

        “你不要我送你。”江遇的声音很轻，无端让她想起以前的自己，“我只是确认一下，你安全回去了没有。”

        “回了。”她说。

        陶婳不明白为什么，江遇的声音听起来会有些失落。

        大概又是她想多了吧。

        一直盯着天花板，眼眶居然有点发酸，好像有什么东西隐隐有了涌动的趋势。

        “还有事吗？”陶婳握着手机，下意识地，她觉得自己应该尽早挂断这通电话。

        “是他送你回来的吗？”

        “很晚了，没什么要说的就挂了吧。”陶婳没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但言语间却像是说明了一切，“我男朋友会介意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江遇撒谎。

        她只是突然觉得很生气。

        江遇对她的关心像是被拧开的水龙头那样，从一开始就源源不断地对她好，对她好，却从不阐明自己的想法。

        他会关心有没有人去帮她开家长会，会送她去高考，会迎接她开学，会陪她过生日等等。

        从他们认识的那一天开始，他几乎没有缺席过她生命里每一件重要的事。

        她知道自己依赖江遇。

        在那些孤独成长的日子里，江遇给过她非常多的温暖。

        但他却不喜欢她。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问是谁送她回来的呢？

        他在意什么，又希望听到什么？

        江遇很久没有说话。

        电话那端是一片可怕的寂静。

        “还有事吗？”陶婳深吸一口气，又问。

        举着电话的手有些发酸，可陶婳再也不想打着“老师”或者“学长”的旗号，去被动地接受这些没理由的“好”了。

        她在等他的一个回答。

        “嗯，有一点学院里的事想跟你说。”江遇再开口的时候，语气已经恢复往常，连这通电话起初时的那几分醉意，都消散得无影踪了。

        “我接到通知，学校接下来会举办一次院级设计大赛，如果能拿到好的名次，对以后是非常有帮助的。”

        “你是大二生，这个比赛对你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

        “明天中午我有点时间，就去校食堂吧，我和你详细说一下比赛的内容。”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最终还是没能让陶婳听到她想要的回答。

        关于她提到的“男朋友”，他更是一个字都没有多问。

        她因为冲动抛出的赌注，结果就像是在自取其辱，全盘皆输。

        大脑开始持续发涨，一滴眼泪顺着眼角的位置滑落下来，滴在耳廓上。

        陶婳眨眨眼睛，说了声：“好”。

        -

        两人约的地点是人比较少的竹苑。

        这一次，陶婳有意来得晚了些，她不想让江遇觉得自己在等他。

        但等她见到江遇的时候，还是有点被他的样子吓到了。

        江遇白着一张脸，两眼通红，看上去十分疲惫。

        “没睡好？”陶婳多拿了一份餐盘递给他。

        “没睡。”江遇伸手接过餐盘，目光却静静落在陶婳身上，“昨天，我喝多了。”

        他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哦，原来如此。”陶婳别过头去，躲开了他的眼神，她真的拿不准，江遇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陪客户？还是单纯的想喝酒？

        总之，她也懒得再猜了。

        “说正事吧。”两人点了几个菜，选了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陶婳怕扯到昨晚的话题，所以先开口问江遇，“设计比赛的消息，我怎么不知道？”

        “还没正式通知，学生会先接到的消息。”江遇放下筷子，拿出一张折叠过的彩印纸递到她面前，“这是海报，最终版本可能还会修改，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

        见陶婳专心看起是海报上的信息，显然是比较感兴趣的样子，他便继续开口解释：“这次的比赛”

        “叮铃——”

        “不好意思。”陶婳打断他，“我接个电话。”

        “喂？”

        电话是司俊楠打来的。

        陶婳这才想起来，早上司俊楠说已经按着她的建议出发去试礼服了，她那会儿还睡得迷迷糊糊地，随意瞟了一眼就把手机关了，一直没记得回复。

        “陶婳。”司俊楠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你在哪儿呢？我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不麻烦你跑一趟了。”

        昨天的事情已经够让她头疼的，她可不希望江遇和司俊楠这两个人又凑到一起。

        再说了，要是司俊楠来了，以江遇的聪明脑袋，那不是一下子就能看出“男朋友”的说法是在撒谎吗。

        “不要紧，一点儿都不麻烦的，我就在你学校呢，你说个地方，我过来说几句话就走了。”这回，司俊楠依旧没听懂陶婳的“弦外之音”。

        陶婳叹了口气，多半又是王书筠向他透了风。

        想着以后一定要把王书筠的嘴巴捂严实，不能让她再把自己这点儿信息都泄露了出去。

        “那你来吧，我在校食堂，是竹苑，别跑错了。”

        “行，那你等我会儿，马上就来。”

        “嗯。”

        设计大赛的事，才刚开了个头就被打断了，江遇的表情变得更加不可捉摸。

        司俊楠说话的时候，他一直低着头回复信息，面色看起来十分惨淡，也不知有没有听见司俊楠那些明里暗里故意说给他的话。

        竹苑的餐桌是四人座，司俊楠在陶婳身边的位置坐下来。

        “陶婳，你的眼光果然比我好。”司俊楠说，“家里都说礼服很合适，晚上我就准备穿那套去了。”

        “那就行。”

        “我还有点事想和你说。”

        “什么？”陶婳抬头看他。

        “我是想问，一月初你有没有空？如果有空的话，我知道一个特别好玩的地方，我们可以一起去。”像是预感到她大概率会拒绝，司俊楠又凑过去，在她耳边小声补充了一句，“就当是感谢你帮我挑选到了合适的礼服。”

        “举手之劳而已，不用那么客气。”陶婳有点尴尬，她下意识瞥了眼江遇。

        还好，他似乎没有特别察觉到什么。

        “那好吧，其实我就是想约你出去玩。”司俊楠一直胳膊搭在餐桌上，身体前倾，“这段时间在国外我一直都想和你联系，但是怕你还在因为当年那件事情生气。”

        “不过这次回国，我觉得我们之间相处得还不错，所以我也不想浪费时间了。”司俊楠继续说着，完全拿江遇当空气，“下个月我又要回学校了，所以，你考虑一下？”

        “知道了。”跟司俊楠之间的距离太近，还是让她有种不适感，她找了个理由，想先把他支走，“我下午还有课，要不你先去忙，我们回头联系？”

        司俊楠话说完了，也不多做纠缠，他站起身来：“行，那我等你消息。”

        临走时，还多看了江遇一眼。

        “这就是你男朋友？”等司俊楠走了，江遇才出声。

        指尖若有似无地敲击着桌面，像是询问，又有点审视她的味道。

        陶婳决定将嘴硬进行到底：“不用你管。”

        “我也没有要偷听你们谈话的意思。”江遇说，“是他在说约你的时候，实在太大声了。”

        “对，他说要带我去一个特别好玩儿的地方。”

        两个人的对话，像是一场博弈，你来我往间，都想试探出对方隐藏在棋路之下的招数，却又双双被困于棋局之中。

        “一月初。”江遇兀自琢磨着，像是在刻意揣摩这个时间点，最后还是没忍住，问她，“去哪儿？”

        陶婳没吭声。

        不能完全说是她不想回答，毕竟司俊楠确实也没告诉她地点。

        “不回答，那我就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吧。”江遇其实没想为难她。

        只是说着说着，不知怎么地，语气听起来就有点儿发酸。

        “这次的设计大赛，学校邀请了很多重量级的人物，不仅获奖的作品可以加学分，如果获得业界精英的青睐，甚至可以拿到国内顶尖设计公司实习的机会。”他收回手，眼里多了点探究的味道，“所以，你不如在这方面多花点时间，好好准备。”

        “知道了，我自己会安排好时间的。”陶婳干巴巴地回答着，没敢往那一层深想。

        江遇顿了一顿，他很少这么盯着她说话。

        “所以，看你这意思，你是一定要和那小子出去玩？”

        “他从高中时期就开始喜欢我，约我出去玩很正常吧，那你呢？”陶婳突然发问，“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插手我的社交？”

        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静得可怕的气氛里，藏了无数句欲言又止的话。

        “没事，这么问，是我太唐突了，谢谢你专门跑一趟告诉我设计大赛的事。”陶婳站起身来，她猜测自己此时脸上的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

        “我吃饱了，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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