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误杀

月光还没有出来，耳边只剩下阵阵冷风，我的肌肤开始颤栗，被身后这个颇有能耐的追赶者恫吓出一身冷汗来。

        蒙面人本来可以走得很快，却为了将就我的速度而慢了下来，他也听到了身后的追赶声，而且我可以肯定这声音越来越近，我们逃跑的声音遂也变得更大，因为速度已经是我们现在唯一要提高效率的东西。

        然而，蒙面人背着极其重的黑召唤烨，终究没有追赶者无负荷的身躯跑得快。

        蒙面人带着我和黑召唤烨这两个大大的拖油瓶，绝对不能敌过身后的追者。

        蒙面人最终还是选择了停下来，我在一旁看顾黑召唤烨，由他去和追赶者交手。

        天色并不明亮，就连月亮都被遮挡的不能透出一丝光来。

        一阵打斗过后，蒙面人明显敌不过对方，他被对方一掌打到了侧边，摔倒在地，只是离我不远。

        我抱着黑召唤烨的身体，缓缓向远离追赶者的地方挪移，一点点的距离，虽然起不到任何保护我们的作用，却能给我极大的心里安慰。

        追赶者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看我真容，他步步逼近，然后打亮一个火折子，火折子的光亮在黑暗中十分耀眼，那光朝我的脸上照来，我才看清这个追赶者的模样。

        “墨墨……”

        话音未落，我却看见了他的模样，这就是我千等万等，久久期盼的人啊，留白师傅赶的真巧。他终于来救我们了！

        不过就在留白师傅将火折子点亮的时候，蒙面人趁机缠上了留白师傅的身子，一把短刃“呲”地一声插进了留白师傅的心脏，蒙面人很用力气。插完刀子之后还护在了我的跟前。

        我愕然惊呼：“师傅！”

        悠长的声音回荡在小巷子里，似乎吵醒了正在酣睡的孩子，三三五五的哭嚎之声从一个房间里传出来，然后惊起了另几间房子里的孩子，我这才知道，这里是我以前经过的地方。这里就是黑召唤烨曾经说过的，中央城里专门教育幼儿的集中场所。

        不过，我倒是高估了自己的惊叫之声，火光“唰啦”一声便从四周窜起，看来纵火的人是事先踩好点定好时间的，周围的院落忽然间就全被火舌包围，没有之一。

        自然而然地，我们也被困在了火海之中，这可能是某种焦油在燃烧，因为起火的火势大。火速急，范围广，漫天火光就像是爆炸时喷射出来的浆液一样散布在天际，偶尔还会连着一阵真正的小爆炸，孩子的哭嚎，宫人的哭嚎。甚至于我的哭嚎，在一时间汇成了一股不可忘却的音波。

        顷刻间的变化有些骇人，我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喉咙里就像安装了扩音器，我亲眼见证了留白师傅倒在蒙面人的刀子下，那心脏部位血流汩汩，霎时间，留白师傅的鲜红液体染遍我的脸，也浸透了黑召唤烨的衣衫。

        我木讷地擦掉自己脸上的血液，忽然间就不再尖叫了。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我的眼泪在无声中簌簌地流下，划开血迹，变成透明的两根线，偶尔在鼻子便打个旋儿。偶尔也改道直接落在颈间。

        蒙面人忽然抱起了我，猛烈地摇晃着我的身体，还不停地对我说：“没事了，没事了……”

        没事了？是啊，一点事都没有了，不必再操心了。

        生命就是这样被终结的，如果留白师傅不急于确认我的身份，是不是就不会遭到暗算，所以，留白师傅的死，是我的错吧？

        呵呵，是谁，究竟是谁，蒙面黑衣人是谁……

        我想知道蒙面人到底是谁，他枉费了我的一番好感，竟然不是一个好人，他杀了人，如此轻而易举，如此不给我情绪去过度。

        我抬头，望向蒙面人，火亮的光照在他的脸上，周围的宫殿楼宇皆“噼里啪啦”的被烧得巨响，于惊天动地之中，我看见他，竟心如刀绞。

        想笑，想哭，却哭笑不得，只剩下呆滞，这一位，不也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吗……

        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蒙面布巾，那一脸的深沉，爱怜，和生怕我受辱的恐慌，都展现在我的眼睛里，像是假的。

        我知道，我肯定是又死了，又变成鬼了，所以才能看见他，终于，我们兄妹终于可以团聚了。

        我恍惚了一阵子，却觉得留白师傅的血流的慢了些，他在火光之中，已经变成了苍白的颜色，地上一滩血迹在火光之中，仿若能够吸纳灵魂的鬼水泊。

        “二哥，我们团聚了，下辈子投胎，再做一家人……”我默默地说着，手里只将黑召唤烨抱得更紧，因为照现在这个局势，他肯定会被烧死的，因为没有人能够救他了。

        等等！我怎么能抱着黑召唤烨呢，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二哥？”严柳惊异道：“你不是成墨宇吗？”

        我也惊异道：“二哥，你真没死？”

        “我叫严柳，一直潜伏在你们身边，想暗中保护你们，这次他们的动乱被我事先发觉了，我觉得事情比较严重，便暗中联络上了皇甫凌和妹妹……可是你怎么喊我二哥？妹妹他让我来救你……”严柳觉得我喊他二哥很奇怪。

        “我是云翳啊，柳哥，你不认得我了吗？你真的没有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哥……唉，你刚才杀的人是我师傅……”我垂眸看着眼前奄奄一息的留白师傅，没想到师傅的手居然动了一动。

        我握紧师傅的手，见他从刚才的昏迷中醒了过来，似乎有话要说，便将耳朵凑到他的嘴巴旁边，细细听着：“原来，你是依，依依，你的时间，快到了，珍惜……信，拿信……”

        留白师傅的话很简单，我却听得泪流不止，到底是我的亲哥哥结果了他的性命，还是以如此意外的方式，我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这样的现实。

        师傅继续气息微弱道：“你，没事，就好，好好活着……”

        我拼命点头，答应着：“嗯嗯……嗯……”

        眼看着师傅就快不行了，我只想多多陪伴他一会儿，可是不一会儿，留白师傅的手便忽然间就失去了力气，软在了我的手掌之中。

        师傅，安息……

        我果然从师傅的袖子里取出一封信，然后默默跪在原地，给留白师傅磕了三个响头。

        不过严柳却更加用力地拉着我，我不愿意走，挣扎之间，严柳的力量已经强行将我拖出五米远，我开始向回爬，哭嚎，哀痛，却听到严柳慌张的斥责：“你不要命可以，我可以不管你，可是你这样会妨碍我去救他！”

        严柳指着五米外的黑召唤烨，难过道：“是我刚才太冲动了，可是人已经死了，难道你还要耽误我去救一个本来可以活下来的人吗？”

        “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我重复起留白师傅的话，忽然间发现，我不止一次听过和说过这句话，可是就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我居然有违誓言，我做不到那么精确，到底如何才叫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就是去忍受苦难吗？是去接受现实的残酷吗？

        我黯然地下头，安静了，也给了严柳去抢救黑召唤烨过来的时机。

        没想到严柳将黑召唤烨拖到我这边后，低矮的楼阁便烧倒在留白师傅的旁边了，还是没有能够给师傅留一个全尸，我哭嚎地更凶了……

        严柳见我如此萎靡，居然“啪”一声抡了我一巴掌，他有些痛苦地斥骂起我：“好好活着！拿出你的勇气来，让去世的人和你一起笑着活！懂吗？”

        随后，他又将我扶起，安慰道：“我一直在‘好好活着’，否则，妹妹不可能再见到我！”

        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居然“嗯”了一声，生死离别我并不是没有见过，好好活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死了，死都死过，我还怕活着吗！

        并且现在，我不能再拖严柳的后腿了，我要作为一个完整的人，来帮助他一起，在大火吞吐之中，救出长老黑召唤烨！

        时间匆匆而过，殿堂楼宇已经烧塌了好几座，而我并不识路，全然是靠着严柳认路。

        哭嚎的声音渐渐小了许多，因为大火已经蔓延，许多逃不出来的人，都已经死在了火海中，而在逃的人也已经知道嚎叫没有用处，他们要留着氧气去呼吸，而不是做那些没有用的事情。

        严柳背着黑召唤烨，他刚才因为吸纳灵气而昏了过去，此刻终于醒了过来，严柳在一口井边将他放下，掐住黑召唤烨的人中，才勉强让他更加清醒。

        我一瓢凉水浇上黑召唤烨的脸，又是一瓢浇到他的裤裆里，两瓢冷水共同刺激，才终于让他从不清醒，转为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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