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凉都

李白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跟着坐在一边，发呆去了。

        王蔚年少成名，流传于世的作品不多，这一幅是绝笔，其价值远远超出了其他的作品，民间多有仿制加上底下人不识货，这才让李承斯捡了漏。

        后来李承斯把这幅画借给了梁琦，没多久，那幅画就被盗走了。

        当年太后寿宴的时候，不知道谁传了出去，让他实在为难。

        寿宴在即，李承斯犹豫再三，伪造了一幅画。

        没想到，他为梁琦铤而走险，梁琦把他当傻瓜。

        李白银勾起嘲讽的笑，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趣，有趣得很。

        “十三，你为什么刚才说他是因为画被偷了痛下杀手？”

        “我只是在想那两件事都发生在三年前，而且，那画找不到，或许是没人想得到拿走画的人，这才有了联想。”

        “朱朗，你都亲口承认了，现在否认也来不及了，不如好好讲一讲你是怎么忍心下了狠手，柳珠可是你未婚妻啊，她供你吃喝，给你最好的东西，你却要杀了她，这还有天理吗？”

        第一次看见他，我就觉得奇怪，这人身上穿的，虽然看着陈旧，却料子极好，不用发簪，反而发带绑的一丝不苟，脚上的靴子磨损的程度高，而且，不算太干，应该是前天洗过没干。

        而且，听小二说朱朗是凉都人，只是家住偏远山村，三年前，他籍籍无名，想必比今日落魄，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在这里住贵宾房，一住几个月。

        “供我吃住？那是把我当个玩意一样吧，高兴了就随意打发我，不高兴了就冲着我大发脾气，人前一面背后一套，这也就罢了，她不愿与我成婚，甚至不想和我有个孩子

        我朱家三代单传，自然是不能从我这里断了根，一气之下，我就向她发了脾气”

        “谁知道，她偷走了我的画，留下书信让我等着。我一等就是大半月”

        “所以你心中有怨气，在那晚进入她的房间，砸死了她？”

        “我说了，我没想要杀她！那只是个意外，我只是去拿属于我的东西，她和我争抢，不小心摔倒在地，我能怎么办，那时候她都没了呼吸，我救不了她，我没办法”

        朱朗一遍遍强调着自己不是故意的，有几分恐慌。

        “那百景图是你拿走了？”

        “不是我！我找不见，那根本不是我的画！”

        想必他是拿到了裴桦给的那幅画，被折返回来的柳珠看见，两人发生了争执，这才有了悲剧。

        当时在大堂里的秦应观应该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死了，唐厉那件衣服也是故意放在那里的。

        良心作祟？愧疚，亦或是转移视线，都不重要了。

        “给你生孩子？你满口仁义道德，伦理纲常，没认识多久，你便要求同房，是想用孩子绑定她，这辈子都靠着她来供养你吗？”

        “还要不要脸？当年柳珠失踪，听说你在留余轩待了一段时间，以主人自居，骗吃骗喝，直到那些伙计见柳珠是真的失踪了，卷了钱财跑路，而你灰溜溜的回到了家，怕是这三年，你过得都不如意吧”

        梅潇出言嘲讽，朱朗被戳穿后，简直无地自容。

        当年柳珠是真的对他好，什么都给他最好的，从头到脚，都用华重的东西装饰了一遍，人靠衣装，倒时人模狗样。

        这人或许是有才华，可自视清高，偏偏喜欢坐享其成，三年里，也就凭着江湖小报，再次被人想起，若不然，怕是要销声匿迹。

        “可是”

        “废话就不必再说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辈子遇见你是柳珠的晦气，如果真有来世，希望她千万不要再遇到你这种人！”

        朱朗像是死心了一般，也不再反驳。

        看了看墙上那幅仿品，就突然暴起，想要扯下来。

        “你干什么？你有病吗？”

        许十三问着，对他的印象从一个人渣到脑子有病的人渣。

        “这种东西就不该在这里，这是对我的玷污，我瞧着恶心！”

        他自己的作品被人给拿走了，一副仿品反倒是供人参观，和其余几人的混在一堆，假的也要成了真的了。

        朱朗被唐厉圈住手腕，按倒在地，身体被扭成一个极大的角度。

        身体是酸软的，只有嘴是硬的。

        “我到底该怎么评价你，你是真有意思，心是瞎的，眼也是瞎的。”

        冯康取下来那幅画，蹲到他面前，指着上面楼里的人说着。

        “我可是记得那时候，你画的是个女子，是为柳珠画的吧，你应该是真的喜欢她，你画技并不出彩，唯有上面人物神采惟妙惟肖，饱含情感，这也是我当时为什么说我不如你

        可是怎么就都变了呢？你的爱怎么就那么短暂，甚至你看不清柳珠的真心。”

        当年，小楼上有位漂亮姑娘，她一袭蓝裙，笑颜如花，微风吹起她秀丽的长发，过路的朱朗一时看呆了，这副场景就像是刻在他脑子里。

        究竟是什么时候，他开始习惯了柳珠的付出，一边鄙夷着她的富贵，一边谋划着她的所有。

        那幅画本来就是为她作的。

        他怎么就忘了啊

        朱朗泣不成声，泪珠砸在地面，砸在他那颗颤抖的心上。

        他哭什么？有什么可哭的，哭自己没多少时日？

        “不知道唉，也许是看不惯柳先生画的比他好吧。”

        许十三无所谓的说着。

        “冯先生，我能用一下这画吗？”

        许十三接过后，摊在了桌子上，掏出银针就要给划开。

        “你干什么！”

        朱朗挣扎，挣扎，好吧，挣扎不开。

        许十三没理他，继续手上的动作，大家也只是带着疑惑看着她。

        小心翼翼的挑开，一点一点的撕开。

        画下面居然还有一幅画！

        “你不是要你的画吗？给你。”

        “难怪，柳先生祖上就是为画作修复，这种手艺自然也是会的。”

        梅潇摸着那张薄如蝉衣的画卷，感叹着柳珠这个大师的离世。

        “十三，你怎么知道这是一幅揭画？”

        “很简单啊，你们看这几张的颜色，是不是就这一张深。”

        没看出来，我果然没什么天赋。

        不过也不难理解，这里常年潮湿，虽然有保护，但是画卷不免褪色，这幅上面本来就是两张，当然是要比别的深一些。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朱朗失魂落魄的呢喃着。

        直到我们出了门，他都是一幅丢了魂的呆样。

        “两位先生，周老板，你们就放心吧，我们会把这个恶魔给送到他应该去的地方的。”

        齐可言打着包票，和人道别，随后坐上马车去往衙门。

        “唉，朱朗，柳先生当时是倒在了地上，脑袋磕出了一摊血？”

        我越想不对劲，那放画卷的盒子上，浸透了血，颜色深而暗淡，显然凶器就是那东西，朱朗的供词对不上，但也不排除这是他美化过的。

        “没有，嘿嘿，没有，不见了，不见了”

        朱朗拍着手，笑呵呵的，看着脑子确实不怎么正常了。

        “齐可言，衙门里的停尸房是在牢房旁边的吧？”

        “是啊，你问这事做什么？”

        虽然不知道朱朗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我确实感到了不对劲，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对劲。

        “能在快一些吗？齐可言，你能直接进去牢房里面？”

        许十三：“郭樊，你想到什么了？”

        “我怀疑周百在说谎，他做的可不像个有理智的人做出的事，况且，他那么迫切的想要见到柳珠，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对，对珠儿”

        朱朗傻乐着，他这样，我还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真的脑子受刺激了。

        “让开！”

        “齐小姐，不是我不想让您进去，只是这得要手续，您身份尊贵，可也不能强行闯入衙门啊！”

        老捕快把这门，满脸都是拒绝。

        齐可言虽然理解他这种想法，但是一路走过来，都没见到几个人，人都去哪里了，现在她不深究这个问题，只是想要问个清楚。

        “得罪了。”

        李白银上前一记手刀，扶着他靠在了墙边。

        我们一行人进入里面，看到了极度难以描述的场面。

        周百，坐在地上，拱着那瞧起来有几个月大的肚子，手拿这尸骨零件，还在往嘴里塞着。

        “你们知道了？”

        周百像是随口问了一句。

        “人是你杀的？如果我没想错，那时候柳珠应该是陷入了假死状态，朱朗觉察到没有呼吸就跑了，而你怕是一直在关注着她，你想对她行不轨之事，但是她醒了，你只好杀了她。”

        “我怎么会玷污她，我这样的人怎么配那样对她。”

        周百很是奇怪的看着说出那番话的我。

        李白银：“所以，她活着的时候你高攀不起，死了之后就能任由你为所欲为，所以你杀了她，就为了占有她，先前你故意提起时间有异，是你在妒忌朱朗，想要他消失。”

        “哈哈哈，那你可说错了，我怎么可能那么坏，就连王来让我嫁祸给他，我都没做。

        再说，他有什么让我妒忌的，柳珠小姐那么好的人，能宠幸他是他的福气，带着小姐身上的气息，我怎么忍心让他就这么没了。”

        也怪不得，厨房里很好弄到灰烬。

        三年前，秦应观在大堂里，不可能看到杀人现场，只可能是周百埋尸的时候，他看到了。

        这两人也算是同盟，只不过各怀鬼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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