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登高望远参北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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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梁天机一行八人再次来到湘西、黔东的交界处。这个区域覆盖有两大山系,分别是湘西的雪峰山以及黔东的梵净山。
梁天机一行八人,除了顺子以外,还有汪府管家吴德及两名武师,他们负责携带和保管五瑕珠。另外还有小林雄美选派的三名日本黑龙会顶级武士。这支探宝小分队由梁天机负责指挥,但负责监视梁天机和顺子的,则是这三名日本武士。他们全部穿成中国人的装束,也能说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八人之间,也都相互提防、互相监视。
而小林雄美则与汪敬贤一道,押着风震,带领一队鬼子兵远远地跟在后面。这便是汪敬贤要把五瑕珠的秘密分享给小林雄美的原因。因为从浙西到湘中,都是日占区。
之所以选定湘西和黔东交界的区域作为梁天机此次探宝之行的重点区域,还是因为五瑕珠里的那句话:“杓携龙角,衡殷南斗,魁枕参首”。
在梁天机看来,这句出自于《史记·天官书》里的话,不光是描述北斗七星与二十八星宿的结构这么简单,它应该另有深意。既然这句话被写进了五瑕珠里,而且五瑕珠又是找到秘密宝藏的关键线索,那么这句话还应该暗藏着宝藏藏匿的地点信息。
要知道,虽然梁天机和风震均认为宝藏藏匿之处与太乙教既不远、也不近,但这仍然是一个很粗糙的概念。因为在湘西的周围都是群山,就连太乙教所隐藏于其中的雪峰山,本身也是一个很大的山系,如果不能确定一个大致准确的区域,很可能会导致“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于是,梁天机和风震又另辟蹊径,认为“杓携龙角,衡殷南斗,魁枕参首”这句话很可能是当初刘伯温用他所著的《太乙真经》来预测明朝国运时写下的谶语,里面或许暗示了建文皇帝与宝藏藏匿的地点。
众所周知,明初有一个著名的悬案:当初,洪武皇帝朱元璋将朱标立为太子,而将朱棣封为燕王,他的封地即是现在的北京城。后来,朱标早逝,于是朱元璋将朱标的儿子朱允炆立为皇位继承人,也就是后来的建文皇帝。哪知朱元璋一去世,燕王朱棣随即起兵发起了“靖难之役”,攻入南京城赶跑了建文皇帝朱允炆。由此,朱允炆去向成迷。
那么,结合这个悬案,是否可以这样认为:
“杓携龙角”,是指燕王朱棣会谋反,因为东方青龙七宿中的角宿在古代恒星分野中,主郑州、幽州之地。而这一区域正好在燕王朱棣的势力范围之内。龙,则是暗指朱棣才是真龙天子。
“衡殷南斗”,北方玄武七宿中的斗宿、牛宿和女宿是指吴、越与扬州之地。而这一区域正好是建文皇帝朱允炆的势力范围。衡,有平衡之意,也有平起平坐之意。这暗示燕王朱棣要与南京的建文皇帝争夺天下。
“魁枕参首”,参宿在西方白虎七宿中,对应的地盘是益州。益州就是云贵川。现在太乙教兼尸蛊教可不就紧挨着古代的益州么?如果,建文皇帝果真被锦衣卫千户李雪衣接到此地藏身,那么“魁”正好指的是建文皇帝,而建文皇帝就是“魁”。
由此,梁天机和风震均认为,建文皇帝与宝藏藏匿的地点,只能在湘西以西的区域。而湘西以西就是云贵川中的贵州,贵州故称“黔”。所以,湘西以西就是黔东。而这一区域,正好就是古代的“益州”。
因此,梁天机带着一行八人再次来到湘西和黔东交界处,他坚定地认为自己的推理和判断是正确的。风震也非常肯定梁天机的意见。
“大...大哥,我...我们已经在这里转...悠好几天了,怎....怎么一点线索也没有呢?”在休息的时候,顺子走上来,将手里刚打好的泉水用葫芦装好了递给梁天机。
“是啊,梁先生,我们都在这群山之中摸爬滚打七、八天了,怎么还没找到地方呢?”正在不远处累瘫了的吴德也䏦着脸说道。
那三个日本武士坐得更远些,一边吃着自带的饭团,一边警惕地望向梁天机这边,生怕梁天机和顺子耍花样。
“顺子,你知道‘黔之驴’的故事么?”梁天机既没有回答顺子,也没有理睬吴德。而是跟顺子闲聊了起来。
顺子自然是不知道这一典故的。
梁天机接着说道:“这是唐代柳宗元写的一个小故事,说的是这里古代的时候,本来没有驴。后来,有人带了一头驴来到这里。当地的老虎初见那头驴时十分害怕,于是它便小心地接近那头驴进行试探。谁知,它在接触那驴时,驴只是愤怒地用后脚踢了一下那只老虎。老虎一见驴不过如此嘛!于是,它便放心地扑上去,将那驴吃了。”
顺子一听,便明白了,于是故意高声地说道:“大哥,您的意思是我们来到这里,应当小心谨慎才是,不能狂妄自大,以免做了那头可怜的驴。”
除了顺子以外,在场的其他人可能都没意识到梁天机其实在暗暗地嘲笑吴德以及那三个日本人都是驴。
当下,已是深秋时节。北国早已是草枯沙黄、万物凋零。但位于中国西南部的武陵山脉,也即是梁天机小队所处的群山,仍然还是绿意盎然,鸟飞鱼跃。因此,梁天机和顺子此时已是架上火堆、烤上山鸡和鲜鱼、斟满美酒,美美地大吃特吃了起来。直把一旁的吴德和武师以及三个日本人馋得够呛。
他们起先都各吃各食,也不问梁天机和顺子。现在好了,等梁天机兄弟开吃的时候,他们才知道什么叫生活。
梁天机和顺子,越喝越来劲、越喝越上头,他们渐渐想起了大壮。如果爱说爱笑爱吹牛的大壮也在,那该是一种多温馨、多和睦的场景啊!
深沉沉的夜,熊熊的篝火映红了梁天机的脸,他不由得想起了已经逝去的大壮和现在仍然身陷囹圄、生死未卜的师父。而顺子却早已不胜酒力,趴在梁天机的腿上睡着了。
此时,群山空寂。
但不知何时,本已睡着了的梁天机却被一阵刺骨的寒冷激醒了。篝火不知何时熄灭,而天空似已飘落片片雪花。
早晨起来,大雪初霁,放眼看去,一片白茫。
梁天机的心情好极了,眼前这黔东苗岭和侗寨的冬雪,他亦是平生未见。
“顺子,走,我带你去看看雪景。”梁天机拍了拍刚刚睡醒的顺子说道。
不远处的吴德一听,顿时不愿意了,但他又不敢明说,只好委婉地说道:“梁先生,你俩看雪景去,那我们该怎么办?”
“噢,你不说我还忘了,你们原地待命吧,千万不要走开,不然耽误了我的事,汪老爷那边你可是吃罪不起。”梁天机一边递给顺子他清晨起来刚刚烤好的洋芋,一边头也不回地“命令”吴德道。
吴德无法,只好嘴巴一撇,不再做声了,心想:“好你个姓梁的,挺横啊!”
梁天机也不理会吴德,只是抬起头来四下观望,终于,在他目力所及之处,他看到了一块“耸入云端”的大石头。
他想找一块“制高点”,这样他就可以“会当凌绝顶、一览巍峨雪”。
其实,梁天机之所以要这么做,绝非他突发奇想或是象以往的文人骚客那样,只想着赏雪观景,直抒胸臆。他的本意是要去“登高望远”。因为,他在昨天寒冷的夜里,将自己多余的衣物都披在了熟睡的顺子身上,所以他被冻得逐渐清醒了起来。
于是,他将这几天寻找宝藏的过程在脑海中不断地回放。他也因此发现了自己这两天的“失误”之处:原来,他只是一味地将关注的重点放在观察每一座山势的具体形状以及险峻的程度上,并由此来判断这些山是否就是建文皇帝以及宝藏藏匿的地点。
按照原来的设想,梁天机只认为那些越大、或者越高、或者越险峻的山,才有可能成为最佳的藏宝之所。因为只有大,才能藏得住很多的重宝奇珍;只有高、只有险峻,普通人才难以靠近。
但是通过七、八天的实际观察,在这里又大、又高、又险峻的山,着实不少,样子也都长得差不多。而且,梁天机通过自己丰富的地理知识和风水勘察的经验发现,这些山不是实心的,就是山体的结构不合适用来藏宝,或者说根本没有人工修整过的痕迹。换句话说,心思缜密的梁天机并没有找到与宝藏有关的线索。就连细小的蛛丝马迹都没有。
最终,当梁天机抬头仰望黑夜中黑魅魅的群山时,他突然想到了宋代苏轼的一句名诗《题西林壁》,诗曰: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对呀,我这几天只在山脚下转来转去,去看一座座具体的山,因而看到的不过是一些局部的东西。难道,我没找到线索,莫非正是应了‘只缘身在此山中’这句话么?”就这样,梁天机经过一夜的反思,渐渐地形成了新的思路。
所以,天一亮,梁天机就带着顺子上山了。
大约过了三、四个时辰,兄弟二人终于上到了那块“耸入云端”的大石头处。此刻,他
俩仿佛置身于云海之间。虽然风寒料峭、波诡云谲,但梁天机迅速被眼前的大美雪景给震撼了。
眼前的群山经过一夜的大雪之后,早已没有了昔日的郁郁之色。它们纷纷披上了雪衣、戴上了雪帽。青天极目之下,尽是白雪绵延、千里不绝。
“啊,大...大哥太震撼了。这难道不是‘会...会当凌绝...绝顶,一览众...山小’么?”顺子的脸和鼻子被寒风吹得通红,说话都带着颤音,但这依然不影响他此刻观景的感受。
梁天机没有说话,他只是深沉地望着远方,凛冽的寒风不住地吹起他飘飘的黑发,他觉得自己仿佛已立身于天地之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大哥快看,那几座....山峰,象不象.....象不象....”顺子已经激动到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眼前这壮美的景象了。
梁天机沿着顺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顿时也点头赞道:“象一个大勺子。”他替顺子把后面的话给说了出来。
“嗯,是...是的,我看它们排列得象天...天上的北...北....”顺子的脸都快被憋红了。
“象天上的北斗七星是么?”梁天机看着顺子着急的样子,又笑着替他补上一句。
“嗯”顺子这才点了点头。
但梁天机的笑容却在此刻凝固在脸上,他突然在心中升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于是,他立即又转过头去,仔仔细细地重新审视顺子刚才手指的方向。
在他的正前方,在他目力所及的范围内,有几个高度大致相同的山头正呈现出有规律的排列。若是认真推敲,这些山头因为头戴着雪帽,就像一个个圆形的白点,乍一看上去,这些白点的排列,还真象天上紫微宫外的北斗七星。
看到这里,梁天机的心中咯噔一下,呼吸顿时急促了起来。他立刻顺着那些山头排列的形状,找到了三个与天上北斗七星之斗柄相似的山头,再以这些山头为基准点,他的视线转移到偏南的方向,这一次他又有了更惊人的发现。在与刚才的“北斗七星山群”相对应的偏南方向,又有一群较为密集的山头。虽然那些山头距离梁天机很远,但梁天机仍然努力地看到那些山头组成的是一个“小勺子”的形状。
“刚才那七个山头组成的‘大勺子’很象天上的北斗七星。而偏南方向的那些山头,分明象北方玄武七宿中的斗宿。一个是‘大勺子’,一个是‘小勺子’,这是不是与‘杓携龙角、衡殷南斗’很象呢?”梁天机立刻根据他刚才看到的两处群山所组成的形状,进行心算和推演。
“那么接下来,在西南方向,应该又有一处群山喽!”梁天机的心都快上到嗓子眼了。
可是,等梁天机的视线转到西南方向时,他却很快失望了。因为西南方向没有山,是一片较为低矮和平缓的丘陵地带。那里没有多少雪,长着密密麻麻、郁郁葱葱的树木,水流淙淙。
“这便如何是好?”梁天机刚刚在心中升腾起来的希望,又降到了最低。
大概是刚才辛苦地爬山有些累,再加上之前兴奋的心情一扫而空,梁天机便找了一块较为平坦的地方坐了下来,稍事休息。
“大哥,雪...雪景已经看过了,太...太阳已经偏西,山上太冷,我们要...不要下山?”顺子坐在梁天机的身旁说道,他此刻已经没有了刚才上来时的那种兴致了。
“顺子,你说,我们会不会找错方向了。”梁天机低着头自言自语地说道。
顺子读的书以及行走江湖的经验可比梁天机少多了,他又如何能回答得出?所以,顺子也只能蹲在一旁,低着头,拣起一根草棍,无聊地来回拨拉地上的干草。
“顺子,你赶紧把那堆干草全部拨开。”梁天机好像又看到了什么,他立即吩咐顺子道。
顺子一听,不敢怠慢,立刻两手用力,将自己周围的干草全部清理干净。梁天机也立马凑了上来,仔细地观看地面。因为这堆干草和枯枝败叶的下方,却分明露出了一个刻在石头表面的箭头。而那个箭头却又分明指着西南的方向。这个方向就是令梁天机刚才大失所望的方向。
“看来,这个地方早有人来过,这个标记是人刻上去的。”梁天机立刻又兴奋了起来。
“我们现在身处的巨石如此陡峭,普通人肯定是爬不上来的。能爬上来的,要么轻功身法十分厉害,要么就是有专门的目的而爬上来的人。”梁天机的内心在飞快地推理着。
“有轻功身法的人爬上来看看雪景,倒也无可厚非,我和顺子最初爬上来,不就是来看景的么?”梁天机心道。
“但,一个人专门爬上来,又在这里刻上一个标记,并且这个标记恰恰指着西南方向,而我刚才也关注过西南方向。这就有些奇怪了。莫非,这个西南方向真的有什么‘古怪’么?”梁天机沉吟道。
一想到这里,梁天机赶紧再次站起身来,上前一步,走到巨石的边缘。他的视线再次聚焦到西南方向的那片丘陵地带。
正当梁天机全神贯注地观察西南方向时,吴德这时也带着两名武师和三名日本人爬了上来。只不过,他们再也爬不上梁天机所在的巨石上。
“梁先生,原来您在这啊!让我这一顿好找。”吴德在巨石下方,仰着头对着巨石上方的梁天机大声说道。
可能吴德怕梁天机抛开他们独自行动,到时在汪敬贤面前不好交代,于是他在与三名日本武士商量后,也循着梁天机兄弟的上山路线跟了上来。
梁天机正为看不清西南方向而发愁呢?一见吴德他们和日本人都跟着上来了,不由得笑了起来:“很好,吴管家,你们跟上来了。现在,你去跟日本人说,就说我要借他们的望远镜一用。”
好说歹说、磕头作揖,吴德终于从那三个表情冰冷的日本武士中借来了望远镜。
凭借日本人的军用望远镜,梁天机再度仔细观察西南方向。这一次,他总算看明白了。
西南方向虽说没有高山,也没有“勺子”的形状。但是西南方向却是由一连串高低起伏的丘陵绵延组成,这些丘陵组成的形状,却正好是一个“之”字。而天上白虎七宿中的参宿,就是由七颗恒星组成的“之”字形。
至此,梁天机终于弄懂了,五瑕珠中的那句“杓携龙角,衡殷南斗、魁枕参首”,既暗示了宝藏和建文皇帝藏匿于湘黔交界处,又指明了埋藏宝藏的具体地点。而现在西南方向的那一处丘陵,就是藏宝的具体地点。
建文皇帝去向之迷、太乙教兼尸蛊教之迷、重宝奇珍之迷、锦衣卫千户李雪衣之迷。已然,近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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