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老者和少年

　　浮岛，西城区，街道。

　　大街上，众人围作一团，似乎有什么热闹可看，人群中，一位年迈老者正拉着一个少年自己准备离开，视对面几个虎视眈眈的大汉于无物。

　　少年此时还后怕不已，自己差一点就栽了，世界上果然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哪怕有着规则保护的此地，也存在这样或那样的漏洞，自己就因为一时大意着了道，想到这里少年又恨恨地看了恶汉一眼，要不是老伯伯……

　　瞪了恶汉一眼之后少年又将感激的目光看向身前的老人，说实话他真的没想过救自己的会是这位，毕竟他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一天，虽然投缘，却也没想过对方会为自己出头，毕竟对方已经太老了。

　　少年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浮岛西城门处，那时他和姑姑刚刚通过传送到达浮岛，一阵眩晕过后，睁眼所见的是同样传送到这里的人群，有儒雅的书生，也有身穿铠甲的将军，有身负刀剑的江湖中人，也有身着官服的朝廷大员，也有着穿着一些少年不认识服饰的短发之人，而其中最让少年注意的却是孤身一人的老者，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和整个天地格格不入，与周围时不时发出惊叹之声的人群不一样，即使来到如此神奇的地方，也不见他有所动容，在他的世界中，好像只有自己和身边的大雕，哦，现在那只奇特的巨雕倒是不在老伯身边，也不知是在客栈中还是已经回去了。

　　少年只记得当时不知道是因为对奇怪大雕的好奇，还是因为什么，总之他鬼使神差地走到了老者的身前，尝试着向他搭话，这些事，少年的姑姑一项是不管的，本来少年权且尝试一下，没想到老者竟然有所回应，明明感觉到对方应该是那种不好接触的人，哪知道随着聊天的深入才发现对方的性格还不错，至少是和自己颇为投缘，只是似乎长时间没和人交谈过，说话的腔调有些怪异，对方那种生人勿进的气质，估计是一人久居之下形成的，也不知道老伯为什么一个人隐居起来，想必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吧，老伯没说，少年也不问，毕竟每个人都有秘密，倒是两个人的关系随着交谈突飞猛进，俨然一对忘年交的趋势，一直到进入城中，两人还在交谈，当然，大多数都是少年在说，老者倾听，时不时的应和两句，让少年说的更起劲了，在外人看来，就是像一对爷孙在相处。

　　在客栈选房间时，少年也刻意挑了相邻的两间房间，按理来说少年曾经有过一段不怎么愉快的经历，他是不应该如此信任一个刚认识的人，但潜意识却让他忽视了这一点，总之他们相处的很愉快，一直到拍卖会即将开始才分开，本来少年还准备邀请老伯一起，但老者拒绝了，少年也不在意，耸耸肩，带着姑姑先行一步，，然后拍卖会，就开始了。

　　这是少年的视角，对于老者来说。

　　拍卖会开始十天前，襄阳城往西的山脉之内。

　　一道强横的气势在密林深处升起，不断向上攀升，方圆几里都鸦雀无声，直到这股气势上升到某一个临界点，又突然回落。

　　“噗——”

　　密林深处，一方青石台上，一位老者正盘膝而坐，闭目运功，某一时间，老者猛地睁开双眼，喷出一口鲜血，周身气机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落。

　　“咳，咳咳，还是不行，明明已经触到那一个境界了，为什么还是不行。”睁开眼睛的老者不由得苦笑出声，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尝试突破境界了，自二十年前他就已经在当前的境界进无可进，二十年来，他什么样的方法都尝试过了，然而那在自己感受中薄薄的一层膜，却怎么也捅不穿，如今，他当初的豪情壮志也几乎消磨殆尽了，没有意外的话，这将是他的最后一次尝试，用尽一切底蕴，孤注一掷，胜则破境重生，再延寿一甲子，败则就此消亡，如今看来，他却是失败了，毕竟他太老了，血肉几乎枯败，真气也已经不像年轻时的充沛。

　　“纵使无敌人间数十载，却仍旧突破不了世界的极限啊。”老者此时的语气，不甘，有一些吧，更多的却是遗憾，遗憾自己没办法看到更高处的风景，其实他在连续几次突破失败之后就已经明白问题的所在，这个世界已经不足以使他在进一步了，但他不愿放弃，也许靠着深厚的内力还能再撑十数年，然而那样行尸走肉的生活又岂是他所要的，他终究是天下第一，他终究还是那个骄傲的人。

　　“啼——”

　　悲鸣声响起，旁边人立而起的大雕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悲哀之色，动物总是敏感的，它已经感觉到这个从自己诞生开始，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人即将逝去。

　　“呵呵，不要伤心了，小雕。”读懂了大雕眼中的悲伤，同时感受到自己已经所剩无几的生机，老者此时的心态倒是还比较平稳，“我这一生，不说轰轰烈烈，但也精彩万分，少年学剑，十年小成，剑试江湖，又十年，剑道大成，二十余岁便已罕逢敌手，四十岁时我已天下无敌，这一生，爱情，友情，恩怨，仇杀我都经历过，晚年更是有你作伴，相较于他人平凡的一世，我已经，无悔了，只是，恐怕，我再也没办法陪伴你了。”说到这里，老者的平淡的心终于有了波动，那是一种不舍。

　　“啼——”

　　又是一声凄鸣。

　　“小雕啊……”沉默了片刻，老者再次开口，“再我死后，就将我的尸骨掩埋在剑冢旁我为自己准备的坟墓之中吧。”他知道自己的雕儿能明白自己的话，“倒是可惜了我一身剑道，将来若有合适之人，也一并替我传下吧。”

　　“啼——”

　　“好了，小雕，永别了。”老者说完，就要将自己维持生机的内力散去。

　　就在这时，一道意念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片刻后……

　　“那个，小雕啊……”老者语气颇为古怪的说道：“我可能，不用死了，你先去帮我弄一枚蛇胆过来吧，我试着再撑一段时间。”

　　“啼？”

　　正在悲伤的大雕疑惑的歪了歪脑袋，但它很快理解了老者的意思，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中充满了神采。

　　“啼！！！”

　　大雕展翅高飞，向着老对头的地盘飞去。

　　“呵，天不绝我，拍卖会，那我就再撑十天吧，希望到时候不会再让我失望……”

　　接下来老者竭尽全力用内力维持自己的生机，直到，十天后……

　　“同意！”老者心念一动。

　　“唰！”

　　随着传送的眩晕感消失，老者发现自己和雕儿已经到了一座雄伟的城池之前，看着各式各样的来人，他的心中一阵恍惚，自己，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么多人了，又多久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了，自从友人死伤殆尽，自己也成为了天下第一，久而久之，已经没有人敢和他随意交谈，索性自己便躲入深山隐居，这一住，就是三十年，现在，自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同他人交谈，似乎与周围的热闹格格不入。

　　“这样也好。”老者心底洒然一笑：“自己本就不善于与人交流，这样也好。”只是心中还有那么些许羡慕。

　　“果然神奇。”老者感受到自己身上已经不再流逝的生机，对此行目的有了信心，在心中盘算着自己的资本。

　　“老伯伯，这是你的宠物吗，好威风啊。”

　　老者正在心中思索，一道尚带着丝丝稚声的声音响起，他愕然低头，想看看是谁竟然会和自己这么个孤僻的人说话，入眼处却是一个半大少年，少年的眼神中有着一丝惊奇，一丝期待，也有着一丝怯意。

　　看着少年的眼神，老者好像看到了曾经的一个朋友，只是时间久远，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但这样的眼神，可真像啊。

　　这么想着，老者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回答：“不，它是我的伙伴。”

　　“啼！”大雕昂首挺胸。

　　“哇！”

　　有了开头，接下来两人的关系飞速提升，虽然老者的声音有些怪异，少年还是兴致勃勃地听着老者的故事，就像一位好奇心重的孙儿在缠着爷爷讲过去的故事。

　　“……要是还在，恐怕咱们的孙子也这么大了吧。”看着神采奕奕的少年，老者心中暗叹，神情更加缓和了。

　　在城门处待了不久之后，几人便一起进入城池，在这里，少年的心性终于彻底释放，东张西望的不知道看什么才好，这里的一切都对他十分新奇，一边看，少年一边对老者兴奋地说着什么，至于自己的姑姑，虽然相处不长，但也清楚她的性格，这样的事情，她是不会有兴趣的，老者也含笑倾听，就像在听小孙子炫耀的爷爷一样。

　　距离拍卖会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一行人决定先在客栈选好房间，在少年的强烈要求之下，几人的房间就在隔壁。

　　再等待的时间里少年和老者相处越发融洽了。

　　时间不知不觉的溜走，拍卖会终于开场了，少年提议在一个包间，但这次老者却拒绝了，这次他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竞争，如果不能，恐怕与少年再无再见之机，他不想让少年知道这一点，也不想让他担忧。

　　于是拍卖会中激烈的争夺战开始了，好在他还是得到了需要的物品。

　　拍卖会散场之后，老者缓步走出拍卖场，却已经不见了少年的身影。

　　“应该是先回客栈了。”老者想到，得到心仪物品的老者心情十分不错：“这下总算可以收下那小家伙了。”老者在城门和少年的交谈之时就想将少年收为弟子，只是不确定自己此行是否顺利而不能下定决心，毕竟如果此行不顺利到时候还会多一个人悲伤，没有必要，现在就好了，想到这里，老者的心情更愉悦了。

　　“对了，给小家伙买些礼物。”这么想着，老者在街道上慢慢走着，知道看见围在一圈的人群。

　　“那小家伙可惨了。”

　　“是啊，不死也要变白痴。”

　　听到吃瓜群众的话语，老者心中蓦的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这是一种直觉，挤进人群，老者一眼就看到在杀意中苦苦支撑的少年，老者当时心中就被怒火填满，想都没想的就挡在少年面前。

　　“阁下如此对待一位少年不觉得太过了吗？”老者一字一句的将要说的话挤出来，他在强压怒火，不然他真的怕自己一剑斩了面前之人，这也是他发现少年并无大碍，不然拼着违反规则他也要让面前的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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