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前尘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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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从阴暗处走出一人。
这人面目清矍,身材削瘦,一缕白须垂在颌下,正是薛小六。
楚无忧欲待上前,却给燕飞空伸臂拦住。
薛小六脸上挂笑,缓缓走上前来,看了一眼楚无忧,叹气道:“当年汉江渔舟里,你若不是顽皮淘气偷了我的包袱,我又怎会杀了你爹爹,你自己害了自己的父亲,又怎能怪在我的头上?”
他顿了顿,又道:“何况你因祸得福,学了当今最厉害的武学心法,放眼武林之中,也是人中翘楚,你不来谢我,反而处心积虑地想要谋我的性命,岂不是恩将仇报么?”
楚无忧怒叱道:“老贼,待我杀了你后,自会将一身武功还你......”
薛小六捋须“哈哈”大笑数声,道:“无忧公子非但不用将武功还给老朽,只要你肯应允老朽一件事,老朽这条贱命也尽可随时拿走。”
楚无忧闻言怔住,一时语噻。
燕飞空皱眉道:“不知是什么事?”
薛小六笑道:“老朽往日有个心结,奈何无法得偿所愿,只要无忧公子愿意帮这个忙,老朽情愿甘为俎上肉,任为宰割也绝无怨言。”
楚无忧冷笑一声.
“你想让我做些什么?”
薛小六笑声顿失,沉吟良久,居然语调中颇有些悲凉道:“无忧公子,老朽知你一心想报杀父之仇,待我说完一段往事,你再答复我不迟。”
他轻咳一声。
“当年我无意之中找到一条秘道直通盘龙村外,在海里飘荡了两日,终于抵达岸上。”
“我那时年纪尚轻,又不懂得人情世故,初涉江湖,更不懂得江湖中什么狗屁规矩。”
他说到这里嘴角浮起一丝苦笑:“也许是我命犯天煞,上岸之后所结识的第一人便是个口蜜腹剑的卑鄙小人,这人在武林中侠名远播,德高望重,又是一派掌门,他与我攀交亲近,只不过是贪图我一身所习的小无相内功心法。”
南歌子插了一句:“这人是哪派掌门?”
薛小六道:“这人是三十多年前的青城派掌门余德禄,他为了骗取我的内功心法,可算是煞费苦心,除了将我请到青城山盘桓一月有余,每日里好酒好肉地伺候着,还与我磕头拜了兄弟,更从山下掳来年轻貌美的女子供我享用。”
“一日夜里,我与余掌门酒足饭饱之后,余掌门借着酒意施展了一套‘闲云孤鹤掌’的掌法,说是青城派不秘之传,非要私下传授与我,我哪知这是个圈套,心中不由得大为感动。”
“哪知一经修习下来,才知道这套掌法必先以极强的内力催动,否则发挥不出掌法中的精妙之处,余掌门故意长吁短叹,说是他自己内力修为差了一截,生怕这套掌法从此失传,又说什么秘技自拥才是武林各大门派最恶的习俗,他青城派便有不少功夫因此失传。”
薛小六说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一扬手向着楚无忧丢了过去。
楚无忧怔怔接过,只见书册上手写四字《武学图谱》。
薛小六“嘿嘿”一笑,道:“这本书册中记载了三套掌法三套剑法,都是了不起的武林绝学,无忧公子,你若是想报杀父之仇,眼下只怕还不是老朽的对手。”
南歌子见薛小六岔开了话题,生怕他不继续说下去,忙又问道:“那位青城派的余掌门后来又如何了?”
薛小六道:“余掌门绝口不提让我传授他内功心法,却一直在我面前自哀自叹内家修为已至瓶颈无法突破,我见他神情哀伤难受,几乎忍不住便要将小无相功传授与他。”
南歌子道:“余掌门学了没有?”
薛小六微笑道:“他若是学了,老朽焉能活到现在?”
“有一天半夜,我忽然上吐下泻、腹痛如绞,便将侍寝的女子赶走,心想着去找青城派的管家讨要几粒药丸,哪知我刚走出别院,看见一个女子袅袅婷婷地在前面走着,正是给我赶走的那位女子,我当时只是有些怀疑,为什么一个普普通通的娼妓却要去往青城掌门院子的路上,于是便一路尾随。”
“直至她走进余德禄的房中,我强忍着腹中剧痛,跃身上房,揭开一层砾瓦,偷听里面说话。”
“只听到余德禄说;‘你怎么来了?’那女子娇嗔道:‘那横死鬼肚子疼得要命,办不成事,把我赶出来啦。’过了半晌,余德禄轻声说:‘莫不是量下得有些多了?’那女子娇笑一声:‘我只是服侍他,骗他将砒霜服下,至于多了少了可与我没什么关系。’接着便听到余德禄来回踱步的声音。”
“我当时伏在房顶,胸口一股怒气顿时涌上心头,却仍是耐着性子继续往下听,那女子似乎有些生气:‘你为了自己便不顾奴家的清白之躯,将一个千娇百媚的大美人拱手相让,一点也不顾及奴家的感受。’余德禄软语安慰道:‘你莫要心急,只要再陪上他一段时日,待他体内毒性越积越多的时候,便大功告成了,到时候你做了青城掌门的二夫人,谁敢背后说你闲话,老子第一个便不答应。’”
“那女子幽幽道:‘但愿你言而有信,莫要辜负了我。’接着一阵淅淅索索脱衣服的声音,余德禄笑道:‘这身细皮嫩肉,哪个男人见了不痴狂......对了,他最近头发掉得厉害么?’那女子‘嗯’了一声,说:‘每天起床后枕头上尽是大把的头发,思之极恐,一想到这个横死鬼活不了几日,我便心里害怕,不愿和他亲热。’”
“余德禄温言道:‘再委屈你几日,明日我就让管家将砒霜的分量加重,只是你要小心服侍,莫让他瞧了出来。’那女子鄙夷道:‘就为了一个小什么相公心法,何苦这般折腾人?你青城派不是也有么?’余德禄笑道:‘那是小无相功的心法,乃是道家的绝世秘笈,不知道这小子从何处得到,你一个女娃子有所不知,就算是武当派也只剩下一个残本。’那女子轻声叹息道:‘那你们打算怎么下手?那横死鬼虽然有些粗鲁,但质地淳朴也是罕见,不如就饶了他的命吧。’”
“这时听见‘啪’地一声,那女子怒道:‘你为何打我屁股?’余德禄笑道:‘你这般向着那小子,莫非是他把你伺候得忒也舒服了......老子几次向他婉转提出研习内功心法,更是将本门的绝技传授给他,哼哼......没想到这小子得了便宜卖乖,居然对老子的话茬毫不理会,不得已老子也只好霸王强上弓了。’那女子娇笑连连:‘今夜奴家就好好伺候青城派的西楚霸王......’”
“当时我越听越是心惊,回想这一个月来,身子渐渐虚弱,头发也着实掉了不少,原来一切都是这位道貌岸然的青城派掌门人暗中促成,我当时便想杀了这对奸夫**,后来转念一想,我身上毒素未除,也不知道功力还剩几成,余德禄身为一派掌门,武功定非泛泛之辈,不如暂时忍住,将计就计,此后再见机行事,杀了这个伪君子。”
“当下我将砾瓦复归原位,轻手轻脚地从房顶跃下,仍去找了青城的管家要了些药丸投进水井中,这才回到别院呼呼大睡。”
南歌子听得入迷,不自觉地走至薛小六身旁。
“后来又如何?”
薛小六道:“第二天,我借口要到青城山下看看,余德禄派了三名弟子与我同行,明里是供我使唤,暗地里却是提防我不辞而别,我心中明白,故意装作兴致盎然地在集市里转悠打圈,其实早瞅准了几家药铺,只待时机成熟,便去抓上几味药来解了体内之毒。”
他说到这里,忽然抬手指着楚无忧手中的长剑。
“这柄降龙剑的主人萧清风是个野心勃勃之人,当时他和我寸步不离,我无法脱身,心中忖思,若不能在青城山脚下闹些动静出来,只怕计谋难以得逞。”
“我四处环顾想要找个机会,不成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萧清风居然在我耳边以极低的声音说:‘薛兄,我师叔想要图谋你的内功心法,你万不可上他的当。’我当下心里一惊一喜,惊的是萧清风身为第二代大弟子居然主动背叛了余德禄,喜的是欲解我身上之毒之事可期可盼。”
“但萧清风其人是敌是友?我不敢妄下判断,便装作茫然不知,道:‘余掌门待我如手足一般,已是磕头歃血为盟的结义兄弟,你这么说不怕余掌门知晓么?’谁知萧清风故意支开两个师弟,坐在茶铺那里对我说起余德禄当年为夺掌门之位,不惜嫁祸除掉他师父烟雨真人,从此也断了他继任掌门的希望,此仇不报枉生为人。”
“我听他说得恳切,心中突生一计,便装作将信将疑的样子:‘你若想让我相信你,便杀了另两个青城弟子。’萧清风摇摇头道:‘这两名弟子其中一个是余德禄的心腹,另一个更是我师父的关门弟子,无论如何下不了手,薛兄若是另有想法,萧某自会全力相助。’我沉吟片刻,让他去一旁的‘回春堂’抓了几副止痉止痛,宣胃止泻的草药。”
“待他将草药抓了回来,我非但不接,反而塞进他怀中,萧清风也不多问,这时他两个师弟各自买了些物事回来,四人便打道回山。”
“当晚那女子仍是过来侍寝,又吩咐厨房备了些酒水佳肴一并送了过来,我不知砒霜究竟下在何处,便佯装腹泻不止,不停地外出方便,那时萧清风早已在外等候,我从他手中取过药包,便在那臭味熏天的茅房里挑拣出防风根茎吃了下去。”
“转瞬又过了几天,余德禄见我精神愈见健旺,不由得心中起疑,便邀我一同饮酒,酒至酣时,忽地一掌拍在桌上,怒骂道:‘可恨我内力不济,修炼不了上乘武功,三日后有故人上门寻仇,只怕我应付不来,白白葬送了青城派的大好根基。’”
“我此刻已有了戒心,对他的话全然不信,故意问来的是什么人?余德禄面露戚戚说那是当年联手与他抢掌门之位的三个师兄弟,武功皆不在他之下,三日后是他青城派生死存亡的日子,因此不愿连累我,欲送上盘缠送我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南歌子忽地“哈哈”大笑道:“我若是你,不如趁此机会离开青城山。”
薛小六跟着笑了笑:“你这人倒是机灵,你猜我如果这么说,那个余德禄会是怎样的神情?”
南歌子瞪大了眼睛:“你果真这么说......”
薛小六捋须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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