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亲临查探(两更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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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无际,阑干之前,信纸化作细粉悠悠落下,与阑上的白雪融为一体。
“母尊为何人所恼呢?”
高尊如帝的华艳女子身后,传来如碎如撞的铃音。
清澈里带着柔妩,娇软里带着神圣,玄妙里带着优雅,回身一望,熄了她的许多火意。
“是玉锦商号的商主儿,欲迫本尊订下那批四横爪,更甚扬言本尊若执意取消订单,她就把这四横爪卖给岚嘉武业。”
她望向眼前的少女,目光有几丝期许,几丝慈爱,几丝威压,几丝严厉。
少女容颜自是如其声地美,一袭黑丝薄柔半透不透的裙袂,如同莹蛰的翼,垂挂在那比落雪还要白的肌肤之上,灵秀尊贵之质,款步走到母尊身边。
“岚嘉?”
一水明眸微动,笑了,笑得天地失色,日月无声。
“看来这商主真是过分了,自以为跟岚嘉的主儿交情有多深?竟还威胁您。”
华艳女子扫望下方白雪中那一道道飞跃的黑影,红唇隐勾,似诱似厌似嘲似讽,“她不是个省油的灯。”
少女伸指,在阑上轻轻一掸。
哗——
一指荡出千层浪,枚枚落雪如舞动的精灵,在坠落途中汇集成球,然后“砰哧”一声——
落到下方的一抹黑影的脑袋上。
黑影被这突如其来的雪弹砸地七荤八素,愤然抬头,对上的高阁之上,那抹如春如叶的浅笑。
这目光顿时跟擦边球似的收了回去,愤怒的老虎变成了温顺的兔子,慌乱低下了头。
“既然如此,母尊便同意她好了。左不过几十金的价,我们也不缺这个钱,也省得好不容易招揽来的这玉锦起了旁心,暗器外流,威胁了派盟的地位。再者,我们的三横爪也有些过时了,新人用着不惯。”
少女轻轻搓搓手指,那残存的雪水顿化成雾,散于指尖。
“那暂且便宜了她。这个商主,迟早有一日,本尊要好好收拾。”
手指一紧,蔻丹的红甲抵向手心。转目,眉眼里又有些欣慰,“倒是婕儿,考量愈发成熟了。”
少女亦侧目,悠然道,“女儿实在不想因这些有的没的惹了无趣儿,如今有更重要的事儿做呢。”
女子目光远放,掠过远处雪雾缭绕的山峦。
“宫浅岚昨日入境,本尊的请帖业已发往皇城,只等他恰时赴往。”
“母尊都为父尊考虑好了。”
她收回眸光,伸指刮过少女琼鼻,面目慈柔,“自不全是为你父尊。”
“是嘛,嘻嘻。”
少女嫣然一笑,白润如玉的脸上,泛起一缕盈盈透彻的浅红。
林府。
自先前子季一事后,林江辰便整日失魂落魄的,吃饭掉渣看账走神连给母亲侍疾都心不在焉,仿佛丢了魂儿一样。
这几日,他算是琢磨清楚了,子季那等温柔纯善的女子绝不可能恶意诬陷雪清婉这样跟她分明无所关联的人物,绝对是中了雪清婉的计!让子季就这样替自己全权抵罪没了命,每次想到她被拖走时平静绝望的表情,那心里叫一个后悔难熬愧不自胜,对雪清婉那叫一个恨之入骨恨上加恨。
至于柳春琅,经过三两日调养外加芸香散的奇效,醒是醒来了,但一起身就头晕眼黑,只能在榻上躺着,一想到雪清婉在自己女儿生前的阁里住着,那就伤心地直流眼泪,每次淌着泪跟林枫抱怨,抱怨多了林枫反而觉得她小家子气,索性不怎么来看她了。
倒是有个人每天傍晚乐此不疲地来探望,手里还盆满钋满地拿着鸡汤鱼汤,笑吟吟地说夫人尚在病中要好生滋补。
谁呢?自是雪清婉。
失魂落魄的林江辰,每日最精神的时候就是雪清婉来探望柳春琅的时候。那双眼睛恶狼似的时刻不离地瞪着雪清婉,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掉。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每逢林枫不在,他都会这样骂一句。
雪清婉也不理他,随手放下鸡汤鱼汤,跟柳春琅狐面假心寒暄两句,然后就直直离开。
“呸!”林江辰每次都要对着她的背影朝痰盂里吐一口。
“咳咳咳。”柳春琅每次目送她走都要捂着胸口咳好久。
这样持续几日,府里也就传出了风声——
大小姐忠孝恭谦不计前嫌日日探望夫人,少爷记念婢子旧情怀恨在心,夫人久病不愈心胸狭隘。
这风声把林江辰气得是胸闷头痛,回到紫弦阁啪嗒一声关住门,锦袖一挥,案上马家少爷奉承来的那套汝瓷茶具立马碎成一地破烂;锦履一踹,洛家少爷贡献的那紫樽瓶雕霎时化作一摊废品。
就这踢踢哐哐挥霍了好多金,还不满意,撺掇着个小侍卫准备绑了雪清婉身边儿那阿玲来鞭挞泄愤,小侍卫面若吃土煞白一片想要推辞,窗外忽然嗖的一声飞进来一封即时信,少爷光顾着看信,也不管那沿着墙默默溜走的小侍卫。
读完信,林江辰是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儿又一圈儿,手摸着袖子,袖子蹭着头发,最后唉地一声跺了跺脚,“宋先生说的对啊说得对,我真是心急把自己急糊涂了。”
然后急匆匆地准备出门,步子又一转转到桌前,面色虽急却也不忘仔仔细细把信叠的整整齐齐放到抽屉里,然后“啪嗒”一合奔了出去,揪住了某个躲藏在树后的小侍卫,侍卫心里一吓想溜,少爷却揪着他领子不妨。
正以为少爷要责罚怪罪或者下达什么强人所难的命令时,忽然感觉手里多了个沉甸甸东西。
“你,去珠宝作坊挑块最好明珠翠钗送到流睢阁,就说本少爷之前,有心跟大小姐和解,希望她不计前嫌。”
“啊……啊?”
小侍卫有些没反应过来,看了看手里亮灿灿的金元宝——少爷这是变了什么天儿?
“麻溜点!”
屁股被踹了一脚,小侍卫朝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才反应过来忙点头称是,朝珠宝作坊奔去。
林江辰拍了拍两下手,释然地呼出一口气。
“好险,差点就中了那个雪清婉的计了。”
流睢阁。
案上那明珠翠钗熠熠发光,翡翠剔透,明珠绚亮,再配上等的鎏金纹钗,是林家珠宝作坊里顶好的发饰了。
“收到了小姐的信,林江辰立马就老实了,还送来了这上好的金钗和足璞铃,估计他做梦都想不到您就是他尊奉信仰的宋先生。”
阿玲盈盈笑着,放下小婢子刚送来的那枚璞铃。
雪清婉望着手中林江辰的回信,并未因这礼物而面露欣喜,脸色反而有些凝重。
子季一事那日,她觉得林江辰实在聒噪,若放任之不管恐还会闹出事端,索性以宋先生的名义写信一封给林江辰,讲了一通五行八卦天象论法之说,告诫他近来南朱雀宿异亮,预示南居所流睢阁所住之人势气强盛千万不可招惹,若硬碰硬必将如以卵击石耗损心力折煞阳寿。
然后再从现实角度分析了与雪清婉作对的后果——折损地位有失风度且会在老爷心里添堵添乱,老爷一生气拍案夺了他的遣商牌,之前在老爷面前积攒下的信任全然浪费,实在是因小失大。便劝谏他暂时好生对待他那长姐,日后行事及时写信向吾这老宋禀明,如此才可助他成大计。
那林江辰对宋先生可是说一听一尊奉地不行,自是第一时间送来了瑰宝佳物的好东西,还托人捎来诚心悔过的歉意。
只是……
她折起信,“林江辰未曾在信中提及遣人箭杀我一事,实属不应该。”
将那璞铃金钗收置妥当,阿玲走过来,“会不会是他对小姐你假扮的宋先生仍然有所防范?”
金野摇了摇头,“我感觉不像,旁余之事不论经商还是对主人示好,他都按照信上内容言听计从,想必是实打实信任宋先生的,照理说若派人暗杀小姐,定然会向宋先生汇报揣量一番,不该是只字不提的。”
雪清婉扫目看向那双靛蓝细思的眸子——金野倒是越来越聪明了。
“嗯,凭直觉来说,我也感觉这事儿不像他做的。”
那会是谁呢?
眉,微微底下,瞧着洁白的信在烛火之上焚化成灰。
这时,被派去监察骑射场的莫秋忽然闪身而入,信灰被凌风卷的飞扬。
“主人,林江辰又去骑射试炼场了。”
她抬头,“可有约人?”
莫秋回复,“约了吕家公子,洛家公子还有裴家公子。”
“裴家?”
前两个人她听过,不止听过,那日还在西乾城见过。一桌子官贵公子对她好一通侮辱谩骂,一个个都被她列入了黑名单。
至于裴家?听也未听闻也未闻,是这半年新崛起的富户?
“回主人,裴家是今年初从峻池城乔迁过来的新户,之前以贩棉发家,现在改养殖蚕桑,过春后的收入也不菲,如今可与吕家相媲美。”
雪清婉眉梢微动,“那倒是不简单。”
凭借种棉养蚕就与大户马商吕家相提并论,这裴家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
既然想找的不想找的人都在,那么——
她站起身,“莫秋,金野,我们去一趟骑射试炼场。阿玲,白绪,你们留下,仔细着柳春琅那边的动静。”
城西。
出了西城门约莫两三里,是片土壤肥沃草植丰厚的草场,不远处有层层叠叠的小山丘。
骑射试炼场分为娱乐场和挑战场,娱乐场供百姓休闲散心所设,不论懂不懂骑射之术,掏了钱就可入内,每逢节日亦有许多信男信女共同驾马碎花草野之间。
至于挑战场,可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它专门提供体魄强健的男子、以及精通射猎之人进行骑射赛事。场内,绕场一圈设有茶棚安歇之地,一个棚子包一时辰要一两黄金,那群既有钱又闲的人就喜欢坐在这棚子下,喝茶设筹赌赛,一场比赛下来,赌赢的人通常都能赚上满锣的钱,赌输的人腰包没钱付包棚费被场务赶出来。
雪清婉他们到的时候,正有个衣冠佼佼的中年胡子男被场务拖出来,倒在路上泪流满面地喊,“那是我最后一点儿钱了,求求你们再给我次机会啊!”
哭着说着还要往门边儿爬。
“好,老子给你这个机会,打!”一个额头上绑着黑带子身强体壮的场务指着他,凶神恶煞地怒斥。
这便立刻有两个场务跑过去,拿着循法棍踢踢哐哐一顿打,直到那胡子男鼻青脸肿地求饶时才罢手。
“别让老子再看见你!”
瞧那胡子男走远,黑带场务朝着他呸了口痰,回过身子,看见了门前那抹紫纱款款清美卓绝的女子——
凶相尽收,眼睛放光,迎上前去。
“贵客啊贵客,林小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雪清婉淡淡扫了他一眼,未曾回应,
“小姐私自出府,不宜声张。”打扮成黄衣小厮的莫秋冷声道。
黑带场务瞧见她,脸色顿时一变,吓得忙憋起嘴。
大小姐回归那一日他也在场,自是见识到了这小厮恐怖秒杀的武功,尽管整日干着恐吓别人的工作,但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也是吓得心肝颤抖。
“林小姐要观赛,还是去娱乐场转两圈儿?”
粗声粗气现在细的跟猫叫一样,后面那俩场务面面相觑,都有些想笑。
雪清婉指了指“试炼场”的匾额,“林少爷跟他的朋友们在里面么?”
“在的,在的。”
莫秋掏出两枚金元宝,“观赛,两个时辰,位置低调。”
“好好好,现在就给您们安排。”
黑带场务小心翼翼地收下两枚金元宝,按照吩咐把他们引到了场边一个位置不起眼的棚子里,端来了上等的龙井茶和桂花凉糕,擦汗的毛巾和纳凉的冰盆。
“您们慢用,慢用。”
各方各面都安置妥当了,他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给那两个暗中偷笑的场务一人一个脑瓜崩,“给老子干活去!”
棚下,莫秋斟了三盏热茶分递到各人面前。
雪清婉扫了眼那鲜绿光润的龙井叶,而后目光落到了旺盛宽广的草野上——几匹骏马正飞驰其间,上面坐着一名名英姿飒爽的男子,拉弓舞箭,银光飒飒。回想起上一次来,似乎陪莫家夫人喝茶议商,顺便赌赢了一场赛,促成了桩上百金的大买卖。
那是……两年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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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照顾小奶猫有些忙,更的有些晚,抱歉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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