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南飞

　　天高气爽，冷了几日的天气，一忽儿又有些回暖的迹象。

　　到底已是强弩之末，这太阳照在背上，暖和是暖和，却分毫也没有了“秋老虎”一般的暴躁劲头。

　　秋季，终于渐渐显露出让人喜爱的温厚性情。

　　柳奕手搭凉棚，朝天空中遥望——今天原是安排好播种的日子，她随了阿爷来脂麻地点菜种。

　　拢共只有半亩地，正是她练手的好机会。

　　“爹，恁是个甚鸟？”天上吸引她的，是一只外观奇特的大黑鸟。

　　穿越到个大靖朝之前，她只晓得，从小就熟悉的“秋天来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

　　其实长大之后，她才和很多孩子一样，知道原来能看见这“人”字或“一”字本身就需要大大的缘分。

　　起码，那些擅长排队的大雁鸟，从来就没有从她家乡的天空中“途经”过。

　　白芸里附近所常见，除了山鸟就是水鸟。

　　山鸟之中，体型较大的，通常是野鸡一类。

　　除开偶尔有些拖着长而漂亮的尾羽到处炫耀的雉鸡，余者皆多小巧。

　　大到鸽子一般的斑鸠，原本不是这附近山林里的。

　　它们每年只有夏季入秋前后的一段时日，会短暂出现在此处，还是一种会迁徙的勤奋鸟类。

　　是以，男娃们打斑鸠吃，尤其要趁早。

　　水禽里的“大个子”稍微多一些，鹭鸶、鱼鹰、鹳鸟都有不小的体型。

　　像翠鸟之流，只能算得个“玲珑小鸟”。

　　不过，那都是她所常见的。

　　今天这一只，显然不常见，其他所有的鸟儿与它比起来，都只能算袖珍。

　　柳全也抬起头来，仰着脖子眯眼打量了半晌，最后不太确定地道，“照我看……恐是老鹰。”

　　看恁硕大的身形，不疾不缓盘旋着，那确实是翱翔的姿态——若是寻常小鸟，为了飞得高飞得快，早把翅膀扑腾个不住。

　　这只大鸟却只展开了羽翼，在云头上来回地打转。

　　有了它，晴朗的天空里当真是干干净净，没有一只旁的小鸟飞过。

　　“噫！不说老鹰都要吃小鸡？”柳奕心里一惊，她的鸡鹅还放在院子左近刨食呢。

　　“它会下来抓我的鸡鹅吗？”

　　“恁……恐会吧？”柳全也抬手搭起了凉棚，“这么大鸟，往常亦极少见耶。”

　　这秋天到了，天上来的不是人字也不是一字，妥妥是个“吃”字啊。

　　“俺还是回家去把鸡鹅关回笼。”别当真给她叼走了。

　　长这么大，头一次见着会飞的活老鹰，也是这生态环境太好了吗？

　　将点种的事扔给阿爷，柳奕便朝家跑，还是她的鸡要紧！

　　刚到后院外，却见椿家的芽姊也正朝她家上来，两个人就在前院门口正正地遇着。

　　“小姑姑，怎地上山来耶。”柳奕跟椿芽儿略施一礼。

　　“阿嫂在家忙则耶。”

　　相处过这么些日子，她已知晓，这位姊儿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芳娘循声已见了她们，便笑着敞开院门相迎。

　　“阿嫂，恁前些日不道正要籴换些石灰？”

　　“正是耶。”

　　“俺家阿兄明朝出门卖茧，特使俺来相问，恁家柳阿兄可同去。”

　　当然去！

　　柳奕正不知道这事怎么起头，不通世故的阿爷有他家兄弟带挈着最好。

　　送走了椿芽儿，芳娘回头继续腌菜，柳奕招呼回了鸡鹅拦在院子里便来给阿娘帮忙。

　　前院的葵菜刈过一茬又一茬，后院的萝卜早就在现拔现吃了，这两天便要全都收回家，将地整出来孵麦苗。

　　今日，芳娘要将葵菜腌渍起来，顺便把堪用的萝卜叶子也扒下腌了，脆嫩些的萝卜缨缨则皆做了泡菜。

　　她们要在今年冬天以前准备更多的各色腌菜和菜干，不然到明年春夏哪够吃啊！

　　随时能吃上新鲜蔬菜是一回事，他们一家人毕竟也得有点入乡随俗的样子——后院的缸瓮还是要排上几个的。

　　当然，加工过的蔬菜风味不同也是一个主要原因。

　　她家用的这萝卜种子，种出来的扁圆萝卜还是比本土芦菔的个头大了一圈，且表皮光溜少坑洼，白白净净的，也没多少杂根须。

　　除过开始吃的时候比较小，现时里随便拎出一棵来也有几斤重……嗯，按这大靖的秤斤，当作五七斤。

　　后院小小一块几分大的田地，种得的萝卜算总也该有个七百多斤。

　　她选的种子，原就是好。

　　朝空间里存一点新鲜的，再晒上个几十斤干萝卜，余者要腌几十斤五香、麻辣萝卜干，再泡上一大坛泡菜……

　　为了把控住风味，她家阿娘这好几日便不得空闲了。

　　柳奕么，顶多算个打下手的。

　　“娘啊，咱们恁里头的菜现能晒干菜的有多少了？”这东西多了，存放还是个大大的问题。

　　恁田地里是快长就得快收的，不然几天便老了，只能拿去喂鸡鹅。

　　她们暗地里拿出来的，除了红薯干晒过一点，辣椒、胡萝卜、土豆也各晒过一些，余者还是新鲜的按堆放在一起。

　　除过一些能晒成干菜的，当真要全部腌渍起来，调味料都得准备好些，芳娘还是挺心疼的，觉得亦不必要。

　　是以，“金山”被清理个七七八八之后，现在所有的空闲处皆被她家拿来堆放农获了。

　　这样一点，那样一点，放在一起不方便，铺得开了还是不方便。

　　“其实么，咱们这么些日子积攒下来，各样菜蔬加总怎么也有千八百斤了。”

　　他们最初只是为了解决一家人缺吃短喝的情况，见着什么都想种，乱七八糟种得了一大堆。

　　结果这样几斤那样几十斤，架不住品种丰富，种得也越来越多，如今却又吃不完……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再多的空间也不经造——尤其恁海螺里时间不变的区域是有限的，现在已经比能够耕作的土地小许多了。

　　她们目前没法往上摞，可不就只能朝宽地里铺开。

　　另有一点她家得提前考虑的是：现时里卖丝茧，得换成粮食。若想将那么多蔬菜处理一部分，就比如冬季里卖菜干……多半还是得换粮食。

　　她家的地窖还要收存今秋收下的粮食，那么换回的粮食怎个安排？

　　之前她爹是过说要在山壁后头新挖个大地窖，如今，哪里有时间！

　　难道当真如阿爷说的，藏在恁没用过的大号“粪罐子”里吗……

　　仓储，果然是个大成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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