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7章 长夜

　　麦垛打成后，天色已黑麻麻的，别家人陆续都散了各自回家。

　　柳全要留在麦场守夜，一则为了防已收成的粮食被偷去，二来主要怕万一出点意外。

　　若遇到大风大雨，麦子虽扎成了垛子，也会怕被风吹散或者被大雨淋坏。

　　尤其天气炎热的时候，熟透的麦子一旦遮挡不及淋了雨，再在麦垛里捂上一段时间，麦粒很快便会发芽，那粮食就算被浪费了。

　　麦场堆起了垛子可挡风，又在夏天，夜晚都不算太冷，柳全在麦场过夜倒不至于受冻。

　　就是夜间露水重些，一晚到早会把衣裳都给湿透。

　　柳奕和妈妈回家的时候，田野已被笼罩在一片蓝幽幽暗沉沉的暮色里，田埂小路都变成一条蓝色的影子，两个人面对面也看不清对方的五官。

　　在靖朝的民俗里认为这时分日夜交替，清气发散将尽浊气正在下沉，日月交辉将暗不明，是最适合上演鬼故事的时辰。

　　这段时间里，人不太适宜独自在野外行走，就赶路也该尽量回避。

　　这样的环境若放在过去，恐怖鬼都片不看的柳奕大概也会害怕。

　　现在已然都穿越过了，怕不怕的，她们总得回家吧！

　　“再给你阿爹送一趟饭吧。”柳氏忽然道。

　　“好！”柳奕点点头。

　　二人回家又开始偷摸着做起了“宵夜”，柳氏打水淘米，柳奕也忙去抱柴禾。

　　也不管啥谨慎不谨慎的了，芳娘从海螺里弄出菜刀来，擦擦切了瓜与葵菜，囫囵煮成一锅汤。

　　又拿了双干净的筷子，从一口极小的罈子里，捞出原来的柳氏腌下的薤白来。

　　“这腌的时间还短些，再过两天能更熟一点。”柳芳娘尝了一颗腌藠头。

　　想想，柳妈又回头，对正在向火的女儿道：“能不能找出点冰糖来？”

　　“应该有的。”柳奕之前忙着收拾粮食和种子，倒没太注意过调味品，不过印象里粮油铺子是有香料的。

　　“等明日想着弄点出来，没有冰糖，白糖、红糖都行，顺带看看还有些啥。”柳氏又咂摸了一下，“多找两袋泡菜盐和食盐，这儿的盐也是最次的苦盐。咱们先支撑一段时间对付对付，往后还是养些鸡下蛋换点好盐吃吧。”

　　柳奕点头应下，“那等回头我再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些八角香叶。”

　　“花椒有现成的可以先用着，别的香料还是放着看看再说吧。”柳妈依旧克制而保守，“糖盐化了水都是没影的，花椒也倒没什么，其他东西就漂在水里也太明显了。”

　　“要不炒熟磨粉再加在里头一锅熬了？”柳奕又想到一个办法。

　　“也是，”柳氏琢磨觉着可行，“就恐怕泡菜颜色不鲜亮了……说不定倒符合这边的酸菜做出来的成色。”

　　“给你这么一说我都不想要这罈子酸盐水了，还是另起一罈吧。”柳氏瞅着女儿一笑。

　　“那好啊！回头泡好了，罈子就放在家里，不搬到外头院子去。”柳奕也高兴起来，总算快能吃上点合她口味的东西了。

　　母女俩把饭做好，急忙拿了东西送去麦场。

　　索性今日天气晴朗，此时月亮已经爬出远处的山凹，明晃晃地升起来，照得大地一片清明。

　　借着月光走路，夜晚下的田野也没有之前那么影影幢幢地可怕。

　　柳氏母女拎着饭食水筒扛着席卷，从一片蛙叫虫鸣中走过，一路也算平安。

　　她们给柳全送了两卷席来，柳爹已用麦草在场地上厚厚地铺了一层，这会儿在上头拿木叉将大的竹席斜斜一顶撑开，便支成了小小一个窝棚，临时遮挡下露水还是可以的。

　　剩下那张睡觉的苇席铺在了麦草上，人就不必睡在湿气重的地面。

　　柳氏母女陪着坐了一会儿，被柳全催促，不得不回家去。

　　一家人晚上没有住在一起，这还是他们穿越过来的头一遭。

　　家中骤然少一个人，柳氏不习惯，柳奕也不习惯。她又不可能像男孩子一样，跟着阿爹睡到野地里去。

　　母女二人不放心。

　　黑灯瞎火坐在屋子里，谁也没说话，两人虽已累极，却都不想睡觉。

　　“要不我现在就去看看还有没有冰糖？”柳奕从地席上爬起来翻箱倒柜拿海螺，柳氏也没拦着。

　　“就是这东西堆得太乱了。”柳奕对着海螺一边查看一边说，放任金山就这么堆着肯定是不行的，但她能力有限，实在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把这么老多东西清理齐整些。

　　要是她能赶紧长大就好了，或者如果爹妈也能进去……

　　柳奕想到一个问题，她之前进大仙儿的洞天福地是整个人都进去的。

　　那么这海螺里的空间，理论上和“那处”相通的吧？她是不是也能通过海螺进入金山？

　　或者不如说，爹妈既然能拿出东西来，是不是也能进去了？

　　“妈！”柳奕一激动，一把抓住柳芳娘的手，“跟我来！”

　　“啥？”柳氏还没啥完，“——啊呀！”一声，母女二人已进了那只大海螺，里的空间。

　　看着她老娘也一脸惊吓，围住金山一路看一路不敢置信地转了起来。

　　“这才是金手指的正确打开方式嘛！”柳奕在心里感叹，恨不能桀桀怪笑起来。

　　这螺壳里的空间划定的面积，就是之前她绕着金山跑圈的范围，迟钝如她，柳奕也终于！总算！彻底明白过来。

　　她只想抬手给自己两嘴巴子。

　　既然是“有限度地使用空间”，金山已经完全暴露给柳氏夫妻，那么她和爹妈能看到的范围，肯定是不一样的。

　　柳奕用大力拔着脚边的一棵蒹葭，一顿蹂躏，它的茎杆终于折断。

　　躺在她手中的芦花没有消失，地上的断茬处也没有重新长出一棵新的芦苇来。

　　……所以种地都只能在这个范围之内，柳奕热泪盈眶，自己之前到底在纠结个什么劲？

　　真是犯傻，她一定被大仙耻笑了吧！

　　“阿娘！”柳奕连蹦带跳地跑到金山的另一头，拉住还在转圈的柳氏，“快！咱们抓紧时间！”

　　趁着这会儿功夫，得赶紧清理出一小块空地来，她要马上种地啊！时间就是粮食、丝线和绢匹啊！

　　哪怕累倒，她今天晚上也不准备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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