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除非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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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如刀绞,情绪像泄洪的堤口般,疯狂地肆意崩腾,忍不住潸然泪下,“你对得住她吗?”声音近乎嘶吼。
脑子有千头万绪奔窜,却仿佛失了语般,一句完整的语言也组织不出来,反反复复地,重复着那一句,“你对得住她吗?”
似是质问,似是责怪,似是想要,他一句发自内心的悔改。
所幸此时四处没有镜子,不然我自己也不忍看,这癫狂入魔的模样。
皇帝始终瘫坐在龙椅上,伤心悲痛,大概不会逊色于我。
不记得那日是如何回的关雎宫,不记得容云鹤抱着我,细声安慰了些什么。
只记得,宫门内外一眼望去,全是缟素和阴沉死寂的气氛。
夏吟盈被追封贤敬嫡后,按国丧礼仪下葬,举国上下着缟素一月,禁止婚嫁。
那迟来的凤冠和尊荣,也只能隔着黄泉碧落,去补偿。
皇帝将自己关在寝殿内,不理朝政,大小事务皆落在顾江身上。
除去几个贴身宫婢偶尔小心翼翼地进出,容云鹤也去劝过两次,回来告知我,皇帝无心梳洗饮食,披发赤足,整日以泪洗面。
如是五日,才肯走出寝宫,据宫中风闻,皇帝那时瘦了许多,脸颊深深的凹陷下去,面色暗沉,身上的衣裳宽大不少。
宫中的杂事甚多,夏吟盈去了,便是一旁盘散沙,我实在不愿执掌宫禁。
自夏吟盈去后便一病不起,一是为了躲避掌权,二是的确心力交瘁。
夏吟盈三月初七去的,我日日躺在榻上,暗无天日,直到天气渐暖,已逐渐有了些夏意,五月初,我才肯踏出关雎宫门。
庭院里的一草一木依旧是我熟识的模样,明媚的阳光散落下来,颇为刺眼。令久不见光的我,有些头疼。
宁昭媛如今执掌宫禁,但所幸孟安云白氏墨氏时欢,都是向着我的,也不至于让她作威作福。心下却还是有些紧张。
墨氏早已迁来关雎宫,那日又与宁昭媛去了口角,再次夺门而出,索性直接来了关雎宫,宁昭媛寻了过来,蓝玉将强势骄横的模样拿了出来,又说是我的意思。
我位分略压她一等,她虽掌权,但一直被皇帝忌惮膈应,六宫亦无人肯帮扶,便只好乖乖退下,不再生事。
之后来过关雎宫,但借着我在病中,不能聒噪为由,将其拒之门外。
皇帝听闻我病愈,立刻下圣旨,将我晋妃位,主理六宫,将宁昭媛改为协理。
我将请安又改成五日一次,宫规也不似从前遵守严格,效仿庄子的无为而治。
皇帝自夏吟盈去后,便迁怒于林娇娇和宋氏。将两人直接赐毒酒。后又不知从何处,知晓内务府克扣月银之事。便查出当时所有造谣之人,统统赶出皇宫。
一时之间,宫中人人自危,生怕稍有不慎,便被扣上一顶造谣生事的帽子。
无心男女之事,入后宫临幸妃嫔的次数,屈指可数,省去了争抢炫耀,倒也相安无事。
只听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林娇娇也曾得皇帝临幸恩宠,太后还盼着她来给皇帝进言。她无非只是想要给一同入宫的同伴,一个善始善终,无非只是想在深宫中,争得一席之地。
宋氏容貌倾城,却奈何出身卑贱,一朝有幸,让皇帝入眼,一时兴起,解开她腰间的罗裙,覆身压下,自此翻身成了主子。可惜生来命软,承受不住富贵荣华。
过往种种,无法黄粱一梦。
一杯毒酒下去,便就一干二净了。
八个新秀入宫,不过半载,便只剩六个。
黄昏日暮,今日孟氏来我宫中,与我说了些宫中之事,闲话许久,倒也开怀。
但人走之后,便忍不住的落寞下来,望着天边血红的夕阳,夏吟盈的容貌,便再度浮现在眼前。往事历历在目。
自小相伴,情谊深厚,初入后宫为妃时,互相扶持,互相当作深宫里的神经寄托和慰藉。
如今便天人永隔,只盼着来生有福,可以再续前缘。容云鹤身后将我抱住,突如其来的温软让我有些不适应,紧绷的身子放松下来。
转过身来,与他相拥,把他当做,我心中的茫茫雪域中,唯一的一点火光。
炙热而又明亮,足以点亮我的余生。
皇帝兴致低落,让三千妃嫔如同守了活寡。
白氏又拿出了自制的药,皇帝虽情难自持,但心中伤痕未愈,便再是如何动情,也有心无力,颇为敷衍。
可皇帝临幸白氏的次数,是最多的,远甚于其他嫔妃。六宫上下,便对白氏另眼相看。
白氏看着夏吟盈去了,自然畅快。本以为,自此便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才发现,皇帝日日魂不守舍,看着她的眼神,愈发像在透过她看别处,甚至时常发噩梦。
深更半夜,睡的迷迷糊糊,手脚却不停动弹,惊醒了白氏,连忙去看皇帝如何。
却看见眉头皱紧,借着些微烛光,费力地看清皇帝的丹唇,在做着“吟盈,不要”的口型。
得不到的,便是最好的。
白氏追悔不已,若不是误导了宋氏,若不是曾给夏吟盈用过香囊,夏吟盈或许不会难产而死。皇帝也就不至于,日夜悲痛欲绝。
而且,在皇帝最爱夏吟盈的时候,让夏吟盈离开他的生命,虽然永不相见,但也留下此生都不可磨灭的痕迹。
用媚药留住了皇帝的躯体,可灵魂,却硬生生被白氏越推越远。
自此,交颈缠欢得再深入,也仅限于肉体浅薄,再无半点动心的可能。
或是情深不寿,或是爱而不得,爱情的尽头,什么也没有。
可有些人,有些关系,便就深重到了,今生今世也无法彻底断绝的地步。
永不生离,除非死别。
皇帝许是念及我执掌六宫,似是念及我同夏吟盈交好,半点不曾怪罪,我那日失态之举。
还几次召我侍寝,我借着腹上有瘢痕,不堪入目,之由推脱。
皇帝颇为关怀,将自己御用的太医拨来,替我诊脉开药。
借着男女之防,未曾暴露腹间。只诊了脉,问了些症状。
我心存侥幸,但也确实是皇帝亲封的璟妃。如此行径,便觉得有愧于心。但一想到容云鹤,便也觉得值得。
又是夜晚,我特意去了南屏珠桥,想怀念一下,夏吟盈从前的模样。
桥下的流水只丈三宽,却不浅,我独立于桥上,一时心情波动,便想翻身坐于栏杆之外。
这一举动却引起了不小的动静,我分明是孤身一人出来的,乍闻衣料窸窣之声,一人将我飞速从栏杆之外扛回桥内。
我虽惊吓,但也不曾尖叫。待我看清那人容貌,却发现是江阔,“你做什么?”
“..我只是不想云鹤伤心...水深,夜凉..璟妃娘娘早些回去吧”他恭恭敬敬地退下转身,隐于黑暗。我们容云鹤结缘,本以为总有些私交,原来,却只是念着容云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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