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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秦广王


掌灯阴差紫色的瞳孔里似乎蕴藏着极其强大的力量,苏之淮的双脚不听使唤的向后退了几步,他和掌灯阴差四目相对,只觉得对方身上的寒气能越过皮肤直接扎进后脊梁骨。他落下的鬼障,一时间仿佛堕入冰窖,鬼障中的雨瞬间凝结成雪花,散发着一股来自幽冥尽头的腐朽之气,四周的墙壁,脚下的马路牙子上都凝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花。

        “苏之淮,本王原本不想对你赶尽杀绝,只是你这不识好歹的东西,多管闲事,就别怪本王辣手无情。”

        一个极为恐怖而有压迫感的声音从那巨大的黑袍中蔓延至整个结界,声音中蕴含的力量撞击到结界的屏障后,在虚空中来回碰撞,似雷鸣般在苏之淮的耳畔炸开。掌灯阴差的黑袍无风而起,掀起一股浓浓的黑雾将他整个包围,只有那一双摄人心魄的紫色眼睛明亮的惊人,就像是黑夜里等待猎物的野兽,凶悍可怖。

        苏之淮放在背后的双手将勾魂笔握的更紧了,手臂上青筋密布,似巨龙般蜿蜒盘踞在他苍劲有力的胳膊上。勾魂笔隐隐约约闪着金色的光芒,金光透过苏之淮的身躯,将这位南方鬼帝的轮廓镶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刹那间,苏之淮瞳孔瞬间一闪,勾魂笔顺势从他手中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带着雷霆万钧之势朝着掌灯阴差飞了过去。勾魂笔的金光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夺目的流星,气流划过笔杆,暴起一串火花。掌灯阴差反应也同样迅捷,一团黑雾从黑袍中如闪电一般窜了出去,只留下黑色长袍和白纸灯笼留在原地。勾魂笔势如破竹的砸中了黑袍,如钢刀般将黑色长袍戳了个对穿,长袍燃起苍白的火焰,一眨眼的功夫就被烧了个精光,而白纸灯笼掉在地上,沿着道路,在大雨中竟然也燃起一条巨大的火龙。

        跟在掌灯阴差身后的鬼魂似乎是被火光唤醒,跟疯子似的在结界里疯狂呐喊,四处逃窜。可他们哪里逃得出苏之淮落下的鬼障,在他们迎着结界壁垒装上去的那一刻,整个结界里像是往热油里浇了水,炸开了锅。

        苏之淮面色冷峻的站在这群无头苍蝇一般的鬼魂中间,手持勾魂笔,如神话时代的通天石柱般宏伟。他略微抬起头,那双黑的吓人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盘踞在半空中的黑影。那黑影渐渐幻化成人形,只见那人身着五彩云锦龙袍,脚踏黑色厚底官靴,腰间别着金玉缎带,手持长剑,身段魁梧,面容狰狞,横眉长须,一双虎目炯炯有神,四周的黑气如云彩般环绕着他的身子。

        “是你?”苏之淮大吃一惊,“你怎么会在这里?”

        秦广王放声大笑,刚刚地面上结的冰花被他的笑声一瞬间震碎,化成一滩水迹。

        “本王的行踪,何须向你告知?岂不笑话?”秦广王的声音如洪钟般,极远极深,似乎是从地狱尽头传来的审判之音。

        苏之淮冷笑一声:“身为十殿阎王之首,偷偷引渡鬼魂,扰乱阴阳两界秩序,该当何罪?”

        秦广王的脸色更加难看,呵斥道:“你一个小小判官,敢管到本王的头上,看来是崔珏教徒无方,不过今天本王就代替崔珏,好好教教你苏之淮!”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秦广王倏地闭上了眼,嘴里默念起古老的咒文,一时间整个结界就像是遁入了虚空,连天的大雨骤然消失,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虚空中飘散着一股浓郁的死气,仿佛秦广王将幽冥十八层地狱给搬了过来。

        那群可怜的鬼魂突然停下了脚步,就像是看不见的手锁住了脖子,他们的灵体逐渐被拉长,伴随着歇斯底里的呐喊和螳臂当车般的挣扎,慢慢地被秦广王吸进了身体里。当所有鬼魂被吸进秦广王身体里后,他的身体迸发出一道强烈的冷光,“轰”的一声,将苏之淮的结界彻底震碎。

        那一道光强的像是闪电,将整个天空都点亮了。这声巨响将睡梦中的凡人震醒,人们以为是雷鸣的声音。还在持续的暴雨将两人淹没在荒无人烟的街头。人们纷纷从窗户探出脑袋,只瞧见空无一人的街道和大雨中微弱的霓虹。

        秦广王在摧毁苏之淮结界的同时,有落下了自己的结界。苏之淮环顾四周,发现虽然这里与阳城街道并无差别,但是地上却布满了荆棘,大楼的墙壁上爬满了大大小小的白骨。

        一道惊雷毫无征兆的落在两人的正中间,地面开始剧烈晃动,苏之淮觉得自己几乎都站不稳,大地的裂缝里开始喷出浓烈的黑气,黑气就像是一道道黑色的巨蟒,盘踞在半空中,随着秦广王的长剑一挥,黑气如闪电般朝着苏之淮猛击过去。

        苏之淮的勾魂笔开始快速旋转,一刹那间变得巨大,挡在了苏之淮的身前。黑气撞击在勾魂笔上,如水流撞击墙壁一般,四散而去。可这黑气的力量实在太过强大,冲击波将苏之淮震退了几十米。

        “这难道就是十殿阎王的实力吗?果然名不虚传!”苏之淮艰难的爬起来,讷讷自语。

        “苏判官,你好好的阴律司判官不做,非要与本王为敌,本王也想念在同僚一场,放你一马,可今日你既已瞧见本王私吞生魂,那本王便万万容不下你了。”秦广王高高在上,俯视着苏之淮,他的笑容里藏着难以形容的阴郁和诡异。

        “秦广王,你真以为我苏之淮是这么好欺负的吗?看看你的脚底下!”苏之淮轻蔑一笑,瞳孔里映着一片花海。

        就在秦广王还没注意的时候,苏之淮不知不觉的将整个结界里铺满了彼岸花。火红的彼岸花在一刹那间怒放,与地面上迸发的黑气相互纠缠在一起,红色的花瓣与黑气相互碰撞,像是冲破黑夜的璀璨星辰,让人一时间分不清结界里究竟是地狱还是银河。

        秦广王吃了一惊,还没等到他做出任何反抗,随着苏之淮的一个响指,铺天盖地的彼岸花在一瞬间顷刻燃爆,轰的一声巨响,浓烟滚滚,爆炸掀起的冲击波洪水猛兽般将苏之淮和秦广王双双击倒在地。

        秦广王在地上连滚了十几圈,身上的五彩龙袍被烧了个惨不忍睹。苏之淮一瞬间出现在秦广王的跟前,用勾魂笔顶住了秦广王的脖子,冷冷地说道:“别动!秦广王大人!”

        秦广王不慌不忙,反而发出低沉的笑声:“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本王要让你见识见识本王的真正实力!”

        电光火石之间,秦广王的瞳孔散发出极其强烈的紫色光芒,苏之淮一刹那间觉得自己浑身上下不受控制,仿佛被石化,紧接着秦广王双手朝前猛的一挥,苏之淮便被秦广王重重的摔在了荆棘密布的地面上。

        苏之淮只觉得自己的这具躯体仿佛散了架,而自己的本体灵魂也受到了重击,疼痛瞬间遍及全身,仿佛是被无数块巨石当空砸下,胸腔仿佛被挤压成了薄薄的一片。他浑身上下被这荆棘扎的道出是血痕。

        “苏判官,你的本事的确不小,倘若是其他阎王,恐怕未必是你的对手,不过你运气不好,本王可不是你这苏之淮就能对付的了的!”秦广王的声音带着极其强烈的压迫感,眼神里充满了蔑视。

        苏之淮猛的擦去嘴角的血痕,然后漫不经心的说:“我还以为秦广王有多大的本事,也不过如此,有本事今天就让我死在你的结界里,不然,我定要为被你生吞的无数冤魂讨个公道!”

        他话音刚落,便拿起手中的勾魂笔在虚空中奋笔疾书,金色的大字如星火一般闪闪发光,当光芒变得越来越强,字体变得越来越大的时候,每一个字消失的一瞬间,秦广王身上便多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秦广王的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明明是被自己打成重伤的苏之淮,还能有这样强大的能力。一刹那间,这些伤口像是被人按下了某种开关,秦广王浓郁的黑血像是开了闸的水流,控制不住的往外喷。

        “看来,崔珏的好徒弟果然是有些本事,是本王小瞧你了!”秦广王顶着身上的剧痛和止不住的流血,一跃飞向空中,他张开巨大的龙袍,犹如一只降临在末日的吸血蝙蝠,居高临下的望着盘坐在地上的苏之淮。

        苏之淮眯起眼睛看着漂浮在半空中的秦广王,月光透过云层洒在苏之淮的身上,这位鬼帝的力量似乎被唤醒,只见他双手合十,嘴里也念起了来自遥远时空的咒语。随着他的咒语,秦广王觉得这月光变得越来越强,仿佛整个天空都跟着苏之淮的咒语开始剧烈的摇晃,云朵被他彻底驱散,结界之外的雨骤然间就停了,月光越来越亮,不知是不是秦广王的错觉,他觉得月光仿佛受到苏之淮的控制,冰冷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像是冰锥般戳进他的心里。

        秦广王见状不妙,他大吼一声,瞳孔里紫色的光越来越强,犹如两颗在漆黑夜里闪耀的夜明珠一般。苏之淮听到了仿佛埋藏在整座城市地底深处,那些古老的死灵发出最凄厉的呐喊声。

        无数死灵从地底窜了出来,他们仿佛是从地狱里掏出来的恶魔,带着对阳间任何事物的渴望,张牙舞爪的朝着苏之淮冲了过去。他们的眼睛空洞却带着冰冷的气息,阴森可怖至极。苏之淮从没见过这样的灵魂,以前他也见过被纪锦棠、持宝童子召唤出来鬼魂,但那些鬼魂不管是行为上还是模样,多多少少都带着施法者本身的思想和意念,也就是说,施法者脑海中想的是什么样,被召唤出来的鬼魂大多就是什么样,而这次被秦广王唤醒的死灵不同,他们仿佛是天生,仿佛是埋藏在地底深处,不知道积压了多少年的戾气,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给唤醒了。

        苏之淮发动意念,月光骤然间聚集在了一起,仿佛是一盏聚光灯直射在他的身上。秦广王瞧见苏之淮的四周燃起了苍白的火焰,那火焰仿佛没有温度,在月光下却越来越旺盛,四周的寒气却越来越强,冰冷的火焰像是一朵在黑夜里绽放的水晶兰。

        秦广王毕竟是修炼了饮魂之术,法力深不可测,他操纵着被他唤醒的恶灵,朝着苏之淮扑了过去。苏之淮猛的睁开眼,他身旁的冰冷的火焰在一瞬间窜起近百米高,将这群恶灵统统卷了进去。火焰吸收了恶灵后,烧的更加旺盛,劲风将火焰吹散,将整个结界完全覆盖,大有直冲九霄之势。

        月光与苍白的火焰交响呼应,远远望去,似乎真的是火焰与月光连成了一片,犹如一根通天的玉柱,屹立在大荒的尽头一般。

        秦广王大手一挥,在火焰和月光中嘶吼的死灵似乎变成了炸药桶,巨响从火焰和月光中冲了出来,一瞬间将月光和火焰弹开,仿佛那颗矗立在云霄的白色石柱被秦广王拦腰折断。爆炸掀起的烟雾再次将两人分开。整个结界之中弥散着一股浓郁而刺鼻的腐烂气息,苏之淮知道,这是死灵被燃烧殆尽的味道。

        他知道今天晚上铁定是不能善了,他也从来没想过秦广王竟然如此强大,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小小阎王变得这般恐怖?就在他还在疑惑的时候,秦广王的宝剑从天而降,几乎就要戳穿他的天灵盖。

        苏之淮的心头一颤,觉得自己是逃不掉了,他双手立马撑在头顶,硬生生将宝剑挡在了半空中。可这宝剑似乎有千斤重,如嶙峋的巨石顺着山势滚落下来,苏之淮使出了浑身的法力,将这颗大石头死死拦住。几秒钟后,他的额头已经冒起了冷汗,嘴唇开始发白,双手的手背上开始出现血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秦广王从正面伸出魔爪,眼见就要穿过苏之淮的胸膛。苏之淮的瞳孔骤然间放大,勾魂笔还没来得及阻止秦广王。只听见结界的上空传来两声巨响,两团剧烈燃烧的鬼火从天而降,一团鬼火将苏之淮头顶的宝剑弹开,并迸发出猛烈的撞击声,宝剑顺势砸在地上;而另一团鬼火几乎是同时从侧面击中了贴着地面飞行的秦广王,将他的手臂烫成一片焦黑。

        苏之淮抬起头看着结界的尽头,橘红色的火光在结界的尽头亮起,只见火光中走出一个身形清瘦的人。

        “苏之淮,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跟这狗贼打架也不叫上我?”一个低沉却有力的声音从火光中传来。

        秦广王被鬼火烫伤后,皱起眉头看着火光中朦胧的身影,大声怒斥:“什么人?”

        苏之淮的脸上顿时轻松释然,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锦棠兄,你怎么来了?”

        纪锦棠迈着四方步,大摇大摆的从鬼火中走了出来,鬼火将他的深邃的五官轮廓映的通红,双眸里倒影的火光仿佛是蕴藏着两颗骄阳。

        纪锦棠走到秦广王跟前,骂骂咧咧的说:“你问我是谁?我是你爹!你派黄腰儿和展翅暗算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今天你又来招惹我的好兄弟,秦广王,你说你是不是犯贱?”

        凡人不用说看见阎王爷,就算是听到阎王爷三个字也会不寒而栗,这男人对着十殿阎王之首反而这般无礼。十殿阎王向来是审判死后的灵魂,无论你生前多么光鲜亮丽,不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地痞流氓,阳寿尽后,接受十殿审判,没有人能从阎王爷的手底下逃过的,大多数都是哭爹喊娘,跪地求饶。

        纪锦棠倒好,狂妄的像是砸场子的,好像他死后不用投胎一样。见过嚣张的,但没见过嚣张的这般上天入地的。

        秦广王从来没被人这般羞辱,恼羞成怒,破口大骂,丝毫没有一个阎王该有的样子:“你这个臭小子,本王今天要让你魂飞魄散!”

        纪锦棠嗤笑一声,不慌不忙的走到苏之淮的身边,将他扶起,然后揉了揉鼻子,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位十殿之首。只见秦广王和苏之淮的这一战,把自己弄的灰头土脸,身上还有数不清的细小伤口,衣衫褴褛不说,宝剑还被击落在地。

        “秦广王大人,我知道今天晚上就算我和苏之淮联手,也不一定能打的过你,你的饮魂之术想必已经登峰造极了吧!”纪锦棠阴阳怪气地说。

        苏之淮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了纪锦棠一眼,他想着,究竟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而纪锦棠反而知道的,究竟为什么纪锦棠这一个凡人能够知道地府这么多事。当然,苏之淮的惊讶有一部分来自于秦广王修炼的饮魂之术。他知道饮魂之术是极其霸道的一种三界六道都禁止修炼的邪术,一来伤阴鸷,需要牺牲无数灵魂,不管是人或是动物,都是灭顶之灾,二来,苏之淮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得知,饮魂之术倘若积累的灵魂达到一定的数量而依旧不停下来的话,便会遭到反噬。

        苏之淮完全没有把握,他无法判断秦广王是否知晓饮魂之术的反噬,但是他看到纪锦棠这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想必这熊汉子铁定是知道这件事的。

        秦广王大窘,他的伎俩竟然被纪锦棠不费吹灰之力就看出来了,一时间语塞,因为饮魂之术毕竟不是什么见得了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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