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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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一腔热血的跟着来,却当头被泼了一脸冷水。
当下就很有些委屈的意味。
“你之前不是说要给我一个惊喜么,没想到你长得挺周正,却不是个能说到做到的,自己放出的狠话,怎么就不能够勤勤恳恳的先把自己立下的誓言做到呢?”这话说的之前在青阳城分别的时候,这位曾立下的什么“一年以后如何如何的誓言”,秦瑜倒没等着这位挣钱发财,但是毕竟是自己救出来的,混得好了她也觉得脸上有光。
苏青噎了噎,没说自己突然打听到这位要离开的消息,甩了才草创的摊子赶过来的事情。
毕竟累死累活的不就是为了让上司看见,给上司刷好感值吗?
上司要是都走了,自己做得再好不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不就是换个地方东山再起嘛,苏青想得清楚,擦着破境舟启程的日子赶到,好歹没把这人给跟丢了。
不过秦瑜见了满头大汗,颇为狼狈才赶到的苏青,不仅没什么感动,还很实诚的说:“我现在实是没想好要做些什么,你跟着我也是无用,还容易招来闲话。”
闲话?
“怪你,长得过分好看;怪我,长得普普通通,咱们这颜差站在一起,委实让人心猿意马,想入非非。”心猿意马的不是绝不是秦瑜,而是围观的群众们。秦瑜一个年轻女子带个比她柔弱的小厮,连个护卫的由头也糊弄不过去。
长了这么多年,秦瑜深觉人世间最不可估量的不是江河湖海,而是人的思维深度和广度。只要给人个切入点,就是祖宗十八代也能给你配齐喽。
“您是嫌我拖了后腿?”苏青道。
“对。”回答冷漠无情。
苏青想了想,识时务的转移话题,问:“您知道这舟最后停在哪儿么?”
秦瑜隔着舟舷往下望,风景有些熟悉,似是昔日见过的。但是却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只道:“白雪皑皑,不见人烟。约莫是北境的哪座城池罢。”
苏青听闻是北境,也起了兴趣,凑了过来,兴致勃勃的说:“我从前也在北境生活过一段时间的。”
秦瑜有些疑惑,苏青的母国苏国在南边,是个四通八达,贸易繁荣发达的小国家,旁边的大国既要靠着它发财,又喜欢它懦弱不知国防的弱模样,又得防止这个金篮子落到敌国手里,竟然也让这个小国绵延了百年的时间。
“苏国势弱,除了太子,王子公主都是要出去做质子质女的。”苏青弯着眼笑,说:“我那时便是被质到北边的梁国。”
秦瑜记忆里有梁国这个地方,道:“是不是被武国和楚国合力分了的那个?我记得梁国的国君小儿时我还远远看过他,押在我爹军营里,据说是位很有才华的国君。”
苏青听着也说:“是位很好的国君,虽然外面人人都说他的性子不好,但其实他待人颇为和善的,就是会想些神神道道的事情。我小时候在梁宫里,常听他说些奇奇怪怪的故事。”说到故事,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便有意的把话题往那边拉扯。
“奇奇怪怪的故事?”秦瑜想着现在也无事可做,他既然突然要讲故事,那就听听好了。
苏青头皮尬的发麻,讲故事也是个稀有的能力,让一个不会讲故事的人硬是要讲清楚一个故事,不是如作者这般卡文,就是如他这般的连手脚都不知道放哪里去好了。好在他脸皮够厚,磕磕巴巴的把这个东拼西凑故事给讲完整了。
“你的意思,我听是听明白了,不过我一不带兵二不打仗,凡间珍宝于我而言并无用处,即便是你有心把劳么子的“前梁宝藏”说与我,现下我也是有力无心。”秦瑜听了他一连串的童年的回忆,把他在梁宫里打探出来的那点消息全融入了一个其实并不好笑的探宝故事里,笑眯眯的说:“我倒是有些相信你说的了,要不是那国君心善,你晓得这么些隐秘的东西,如果不是假的,脑袋都要掉上五六遍了。”
苏青本是有心拿这个来当投名状,想着她一心回乡,定是想要有一番大作为的,而想做出什么大作为的,哪能没有充足的财力支持呢?
结果事实出乎他的所料,秦瑜只想着回乡,对于做什么怎么做却是没什么想法。
甚至可以说,不仅没什么想法,还有些颓丧。
他来来回回的打量,秦瑜想了想还是没说出自己刚听到的天地意志。
这么些修士进进出出不加阻拦,大家伙都猜测这个世界原本的意志已经消磨殆尽了,谁想到竟然还健在呢。
原本以为是已经湮没的天地意志突然诈尸事小,天地意志强行施加的压力事大。
秦瑜原本想着,凭着一身的法术,自己回来怎么都有用武之地。
没想到天地意志降临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给她立规矩的。
禁杀凡民,这是描红加粗的第一条。
实在想杀,也得问过天地,这人是不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后,才能够动手。
当然天地也不是时时刻刻能够管到她一个普普通通弱女子的,便给了一个可量化的指标,看人气。
此人气非彼人气,乃人的善恶凝集而成,在人头顶上空飘渺的五彩云气。武朝历史上的开国帝王,就曾被人说头顶的人气“皆为龙虎,成五彩”。
不过秦瑜得到的这个望气的本事有些简陋,不仅不能靠此寻个让天地满意的“亲儿子”算命投机发家致富,还是个时灵时不灵的东西。
就秦瑜混迹人群的一小会,这些上界来的客商头上也是云雾缭绕,全是刺目的红气。
这红气便是天地觉得可杀的人选。
秦瑜原本想着天地意志拿这东西来制约自己,是为了让自己的少沾染杀孽。
结果是她想的太多,眼前一片红彤彤,雾气还大的很,在人群中穿梭好似身在云雾中,不见前后左右,实在是十分的耽误事。
不过红气的至少可杀,若是头上呈有绿气的,自己要是敢要了那人的命,大概这天地能够干出让自己陪葬的事来。
秦瑜问苏青要了把银质的镜子,对着头顶一照,红的!
瞧着苏青头顶一片氤氲的绿意,秦瑜真情实感的酸了。
咋了,出门旅了趟游修了趟仙我就不是你最爱的宝宝了咋滴。
这天地意志果然不怀好意的很。
有了第一条,就会有无数的小细则加以补充。
秦瑜跳过了所有她觉得没什么意思的条款,不算愉快的同意了这个不平等条约……不同意行吗?连字都给你代签好了的!
反正基本堵上所有能够火速解决乱世的漏子,凭借秦瑜目前的小脑袋瓜子,也难以从中抠出什么可以加以利用的错漏。
飞舟并不在北境停留,很快的向南而去。
那边范客商凭借着三寸不烂之舌已经招揽了几个新来的呆瓜儿做他的下线卖那些名不副实的仙品灵丹,正在忽悠他们从他手山多多拿货。
苏青奇怪的问:“虽然这东西是害人的东西,但是确实是个生钱的好法子,拿在手里一本万利的好东西,那客商竟然愿意半价出售给其他的客商,莫非真如他说的那般,是提携后进。”
秦瑜忍住了告诉苏青他头顶上有一片繁荣绿色的冲动,解释道:“修士修道是逆天命的道路,稍有不慎就可能身消道陨、魂飞魄散。这个时候呢,气运就很重要了,遇见同样的一件难事,气运好的全身而退,气运不好的殒身在里头。所以修士多多少少都有些攒气运人品的意识。”
“这贩卖丹灰,拿着一分本,赚着百分千分的利,卖出的东西还是个祸国殃民的物件,这其中折损的气运不知道有多少,但是有时候为了钱财等物不折手段,不问结果也是有的,只不过这气运散的快,聚的慢。这范客商看来是赚够了,感受到了气运差了的苦头了,如今想把这份害人的活计转手。况且这利益虽然少了些,但也是有的,如你所说这既有名又有利的,范客商自然是心里愿意的,不然他的生财之道怎么会让我们听到?”
苏青听了忙问:“我也抵了本,带了些货品来下面贩卖,会不会也被散了气运。”
“你是卖的什么缺德玩意儿吗?”秦瑜好奇的问。
“不不不。”他把头摇的飞起,道:“怎么会害人呢,我带的那些货物,专是给人送福音的,解困厄的,那都是难得好东西。”
秦瑜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感的瞧着他无端有些发绿的脸,想着天地都认可了他是个好的了,这买卖应当也不由她多操心。
“快到帝都了,我须得先换个身份。”秦瑜摸了摸颈间吊挂的玉玦,道。“我大概是不能直接归家,要在外盘旋几日,你要是跟着我,便只能风餐露宿了。”
秦瑜口上这么说着,心中也想着这小子识趣些,不要让她多出一份房钱云云。
怎奈苏青误认为这是嘴不对心的忠诚考验,当下便发了无数个誓说自己绝对不离开姑娘半步远,使得秦瑜黑了一路脸,不情不愿的套了两份房钱,住了帝都最贵的一家客栈。
这客栈名叫仙气来,昔日还有个旧名叫福气来,如今这改名之举恰体现了帝都人民与时俱进和革故鼎新的特色个性。
十多年前一场大火,烧了帝都大半个城池,这些年傀儡朝廷扶起来一个傀儡的小皇帝,帝都城池东修修西补补,也补的像模像样,至少是个完整城池模样了。
不过仙气来客栈所在这片区域,却是在那场大火里完好无损的保存下的一小部分。比起灾难后才勉强修补起来的部分,这部分保留了修建在武国最繁荣时期建筑的大气和富丽,也由此一举成为帝都最贵的客栈。
不过秦瑜住在这儿,却不是为了追求“不要最好的,只要最贵的”贫乏理想,而是这仙气来,是记忆里离秦家最近的住宿的地方了。
出了仙气来的大门,出门向右,再左拐,直走,便是帝都秦家的大门。
也是秦瑜离开的地方。
秦家的宅子位置不算太好,当年祖先勉强挣了家业,在这块地方置了一个一进的小宅子,留给有出息的后人进京歇脚用。
后来秦家一代代的积累,寻了机会就买旁边邻居的地,扣扣索索的一代代的扩张,竟然也有了四五进的大规模了。
不过无论是一进还是四五进,都是留给家人歇脚的地方罢了。
只不过秦瑜却是有些不敢踏进去。
不是近乡情怯,也不是做作矫情,只是心中想着之前未知的忠告,就想着一定要做的更为稳妥些。
“殿下,我真恨你呀。”
秦瑜轻轻帮他拢起花白的发。淡淡的应答:“嗯。”
“我好像又不恨你了。”他看着她表情淡漠的脸,又叹了口气说:“你那么笨。”
秦瑜平静的说:“嗯,你聪明。”
听着这话,他微微挑起了嘴角。
目光始终跟随着她,脸庞依旧光洁秀美,他年老,不可避免的耳聋眼花。她坐在床边,微微弯腰,几黑发如瀑一般垂落在胸前。
这是他坚持让她留下的。
她有些不愿意,头发长了打理很麻烦。
梅婉婉张了张嘴,想问她,我呢?你的师父?你的新亲人呢?你就这样抛之如敝履了?
为了便于打斗,她的头发永远只有那么长。
但她修为越长,反而让她能够动手的机会越少了。
他主动请缨帮她打理,所以她又无所谓的留了下来。
他贪婪的看看她的黑发,看看她修长的手指,看看她的脸。
她依旧是初见时候的模样。
而自己,即便灵药护着,也敌不过时间侵蚀。
许久未曾自视,却也能感受到身体一日日的衰败,头发白了,面容也枯槁了吧。
他突然有些嫉妒她。
“我是不是不好看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固执要她的答案。
秦瑜认真的看了看,神色间有些许为难之色。
“说真话!”他恶狠狠的说。
“是有点。”她实话实说。
他拉起被子盖住脸,闷闷的盖住脸。
“你一点也没有变。”
“没有。”她悠悠的说。“”
“你听我说,婉婉。”秦瑜说:“我们是朋友,可人的一生会有很多的朋友,可是却很难有朋友会一直走到最后……为什么呢,有可能是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对,也有可能是天意如此,缘分只有这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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