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桥上的女孩

　　“不会是戒指吧？”

　　“你想哪儿去了，不是。”

　　“吊坠？手链？”

　　“不是，再猜。”

　　“你就不要卖关子了，直接告诉我不就行了。”

　　艾青尘笑道：“你能猜得出来，我才能帮你实现愿望。”

　　“什么，你有些过分了啊，分明就是不想帮我实现愿望，故意为难我。”

　　“那你到底猜不猜？”

　　“......好吧，我猜，漫画书？”

　　“不对。”

　　“球鞋，足球？”

　　“再猜。”

　　“......”

　　霍骁猜了一大堆，没一个是正确的，猜到最后，他已经绝望了，艾青尘伸手朝着他脑门一戳：“我就知道你猜不出来，算了，不卖关子了，我这就去拿给你看。”

　　“不行！”就在艾青尘转身要去沙发拿书包的时候，霍骁一把拉住了她，生怕她跑了似的，手握的很紧，“就算猜到天荒地老，我也一定要猜到。”

　　“还猜到天荒地老？”艾青尘瞪了他一眼，“你有这时间，我可没这时间，我收回刚才的话，你猜不到我也会帮你实现愿望。”

　　他惊喜的两眼发亮：“真的，你没有骗我？”

　　“你个傻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等着。”

　　说完，她打开霍骁的手，拿来了书包，从里面掏出了一叠厚厚的试卷：“当当当，这就是我给你的生日礼物，全套黄岗大试卷。”

　　霍骁：“......”

　　他可以不要吗？

　　“瞧你一副不高兴的样子，看来你是不喜欢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了？”

　　他耷拉着脸，眼里掩不住失望的看了她一眼，“哪有人拿试卷当生日礼物的，看着不像礼物，倒像......”

　　“像什么？”

　　“专门给人添堵的，能重新换个礼物吗？”

　　“不能，我送给你的东西不会收回，不过除了这个礼物，我还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

　　“什么，还有？”

　　原来他以为会有一个大惊喜的，结果有惊无喜，这次，他可不敢再抱什么希望，估计又是她整理的笔记或者买的什么辅导教材之类的。

　　当他不抱希望，突然看到艾青尘送给他的足球明星签名球衣的时简直惊喜欲狂，就在他兴奋的想要抱着艾青尘转圈圈的时候，门铃响了。

　　来的是霍连城和秦素秋，在见到艾青尘的那一刻，秦素秋警惕而哀怨的盯了一眼艾青尘，刚刚在门口，她就听到屋子里的笑声了。

　　她看到桌子上摆放的生日蛋糕，更觉得刺心。

　　是有多久了，在骁儿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没有听过他笑过了，更不要说这样开怀的大笑。

　　难道在骁儿的心目中，她这个妈妈还不如一个刚认识了几个月的女孩子来得重要？

　　她恨不能让艾青尘立刻消失在自己的眼前，可是今天是儿子的生日，她难得和霍连城达成共识今天来为儿子庆生，不想因为一个艾青尘又把关系闹僵，所以只能拼命忍住心里的愤怒和厌恶。

　　在她看着艾青尘的时候，艾青尘也看了她一眼，她微微惊了一下。

　　不过短短两个月没见而已，她消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眼眶发青，脸色苍白，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眼角边有了细细的鱼尾纹，最关键的是，她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变了。

　　从前的她高高在上，意气风发，现在的她总给人一种不自信的萧索之感，就像秋天将要落下的树叶，虽美，却没有什么生机了。

　　“原来青尘也在呀，正好，晚上跟我们一起出去吃饭。”

　　霍连城的感受到妻子对艾青尘的排斥，生怕她突然发作，忙伸手紧紧握住了她慢慢捏成拳头的手，礼貌又不失尴尬的冲着艾青尘笑了笑。

　　艾青尘淡淡摇摇头：“不了，霍叔叔，我晚上还有事。”

　　霍骁脸上的灿烂笑容在见到爸爸妈妈的那一刻彻底的消失了，他的声音有些冷漠：“爸妈，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从来没有答应你们要出去吃饭。”

　　“那就不出去，妈亲手做饭给你吃。”秦素秋生怕自己刚刚不经意流露出了对艾青尘的厌恶惹到霍骁不高兴，连忙放低了姿态，用几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她，“骁儿，好不好？”

　　“......”

　　霍骁的脸色依旧冷漠，可是心里却起了波澜，他仿佛又看到十几年前的妈妈。

　　那个时候，他和爸爸妈妈住在云京，爷爷奶奶住在老家南城，因为感情问题，爸妈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爸爸一气之下抛下妈妈和他去了国外。

　　自从爸爸走后，妈妈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她不仅疯狂的虐待自己，还疯狂的虐待他，打他，骂他，还经常把他一个人关在一座漆黑的小屋子里，一关就是一整夜，他真的很害怕很害怕，哭着求她打他骂他都可以，唯独不要将他关进小黑屋。

　　他求她的时候，有时候会迎来更加疯狂的打骂和更长时间的关小黑屋，有时候，会迎来她痛哭的忏悔，她抱着自己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

　　可是，哭完说完之后，她依旧如故。

　　渐渐的，他就不会哭，也不会说话了。

　　痛苦的童年往事，他永远都不想记起，可是越想忘越忘不掉，伤害早已经深深植入了他的骨髓血液里。

　　现在的妈妈就像当年的妈妈，他虽然恨她，可是也爱她，他无论如何也不愿让她和当年一样陷入重度的抑郁之中无法自拔，所以才会勉强答应他们过来，但潜意识里总会有抵抗。

　　“骁儿，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妈妈又惹你生气了？”

　　看到霍骁无动于衷的样子，秦素秋几乎要流泪了。

　　“哦......没有......你想多了。”

　　说完，他为难而又自责的看向艾青尘，他事先并没有告诉艾青尘自己妈妈抑郁症又复发的事，因为他始终不想在任何人面前提及那段过往，爸爸打电话来的时候说是晚上有事，要九点以后才会过来。

　　他以为青尘会和他们完美的错过。

　　没想到，他们来的这么早。

　　艾青尘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眼睛里没有丝毫怨怼，笑对着他道：“我约了肉丸和贝贝，时间快到了，就先走了。”说完，她转头看向霍连城和秦素秋，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她一离开，秦素秋立马舒了一大口气，感觉屋子里的空气都变得新鲜了。

　　“爸，妈，我还有作业要做，你们先忙吧。”

　　不管是爸爸，还是妈妈，他和他们都没什么话可说。

　　霍连城笑道：“都放假了，还急着赶作业？”

　　秦素秋接着道：“是啊，骁儿，都放假了，今天又是你的生日，偶而放松一下也没什么。”

　　霍骁淡声道：“就是因为从前放松的太多了，所以现在才要抓紧。”

　　说完，抱着艾青尘送给他的球衣和黄岗大试卷就要回房间，忽然霍连城叫住了他：“骁儿......”

　　他回头看他：“什么事？”

　　“你这次期末考试进步很大，祝贺你。”

　　“谢谢！”霍骁礼貌而又疏离的回了一句，就回房关上了门。

　　秦素秋望着冰冷的房门，自言自语道：“看来我不该来。”

　　她的话清晰的传到了霍连城的耳朵里，他责备的看着她：“素秋，你说什么话呢，你没看骁儿态度已经改变了吗？你就不要强求太多了。”

　　“我强求了吗？”说着，一滴委屈的泪夺眶而出，“难道你刚刚没有听到他和艾青尘在一起是怎么笑的了吗？”

　　“难道骁儿开心不好吗，你不是一直希望他能开心吗？”

　　“不是......”秦素秋愣在那里，幽怨的看着他，“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霍连城冷呵呵的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是想让骁儿对着你一个人笑，你嫉妒艾青尘了？”

　　“霍连城......”秦素秋突然拔高了声音，“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嫉妒艾青尘？”

　　“嘘......”霍连城冲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话时声音虽然还是冷酷的样子，眼底却含了一丝温柔，“难道你忘了我是费了多大力气，才让骁儿答应我们来给他过生日的吗，你还要闹？”

　　秦素秋吓得捂住了嘴巴，跟着眼泪啪哒啪哒往下掉，声音哽咽道：“我闹了吗？我只是害怕，害怕骁儿有了媳妇就不要我这个妈了。”

　　“你看，你自己都承认艾青尘是你媳妇了。”

　　“什么，我什么时候......”就在她再度控制不住要拔高声音的时候，霍连城又朝着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她的声音立刻矮了下去，“我什么时候承认了，我一点都不喜欢她，才不会让她当我们霍家的儿媳妇。”

　　“好了，素秋。”他的声音最终柔软下来，伸手替她抹了抹眼泪，然后两手放到她的肩膀上，“你要明白，骁儿他已经长大了，总有一天会娶妻生子，你应该放手了。”

　　其实，素秋讨厌的不是艾青尘本人，换作其她任何女生和骁儿如此亲昵，她同样会讨厌。

　　她心里太在乎骁儿了，因为在乎，才会无法接受骁儿身边突然多了这么一位让他愿意如此亲近的女生。

　　“不......我不能放手，我只有骁儿了。”

　　“你怎会只有骁儿？你还有我。”

　　“你？”她充满怀疑的盯着他，冷笑道，“我还能指望你吗？你不是早就厌倦我了吗，不然当年也不会一走了之，你知道那段日子我和骁儿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不会了。”他一下子拥过了她，手扶在她的后脑勺上，“素秋，我答应你，这一次，我不会再逃了，哪怕你赶我走，我也不会走。”

　　当年的事，其实他心里一直很后悔，只是从来不敢承认罢了。

　　如果不是他选择了不负责任的逃避，素秋和骁儿也不会那样，说到底，他才是罪魁祸首。

　　“呜呜......霍连城，你就是个不负责任的混蛋......”

　　她抬起头，用力的捶打他。

　　......

　　艾青尘离开之后，匆匆骑上自行车准备去肖贝贝家，她本来就和肉丸，贝贝约好了，今晚住在肖贝贝家。

　　原来，她和肉丸一直不知道肖贝贝是校长的女儿，更准确的说是继女，只到期末考试前夕，因为机缘巧合才知道。

　　后来，贝贝主动跟她们谈起她的家庭，她也顺势谈到了自己的身世，大家关系就更加亲密了。

　　刚放假，就约到一起来个彻夜长谈。

　　一出校门，就遇到张云艺和周寄琴有说有笑的走在一起，两个人也看到她，艾青尘不得不上前跟她们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现在周寄琴和张老师关系很好，因为张老师帮周寄琴找了一份在画室卖画的工作，有时候她去霍骁那里，会碰到周寄琴拎着水果去张老师家。

　　她和周寄琴之间，表面上似乎恢复了从前的关系，但彼此心里还是存了疙瘩，见了面不过礼貌性的打个招呼而已。

　　所以，这次碰到两个人走在一起，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半个小时后，骑到彩虹桥，她忽然看到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孩站在桥栏边盯着桥下看着什么，当时，她没在意，以为她在看风景，往前骑了几步，不知为什么，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突然发现，那个女孩子已经爬到了桥上。

　　她顿时一惊，想也没想，就调转自行车骑了回来，一个急刹车，她跳了下来跑上前拉住了女孩，拼命的将她从桥上拉了下来。

　　女孩没有哭，也没有闹，站稳之后只是呆呆的看着她，声音飘渺的就像从天际飘来的一样：“姐姐，刚才你拉我做什么？”

　　“你遇到什么事了，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

　　这女孩一脸病容，长得却很干净，眼神也很清澈，只是眼底深处似带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哀伤和厌世感。

　　细细瞧其眉宇间，似乎有些熟悉，不过，她从来没有见过她。

　　女孩听了，凄涩一笑，笑起来的时候，唇连荡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这让她整张脸生动而可爱起来。

　　“姐姐以为我要跳桥自杀么？”

　　“......”

　　“不是的，我只是想坐在桥上看看风景而已。”

　　“看风景？这样看风景是很危险的。”

　　艾青尘根本不相信她真的只是想看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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