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挑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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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宁州薛府上发生的这些事,风镜思自然是一概不知的。她的确是答应过薛清晚要带风潋衣去永宁州为他妹妹看病,但当时两人是没有约定时间的。如今风潋衣情况略有好转,风镜思的打算是等风潋衣的毒彻底清掉以后再同他一起前往永宁州,薛清晚心下焦急,可风镜思早已提前告诉过他,一切的约定也要等她寻到风潋衣以后再说。
这边风镜思想的是等风潋衣的毒彻底清掉,那边薛清晚还不清楚风镜思是否寻到了风潋衣。如今苏禾这样一说,薛清晚便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继续等下去了。
薛清晚毕竟是永宁州州主之子,他的消息来源自然是只多不少,但因为风镜思回王庭时有刻意隐藏风潋衣的身份,因此就算是薛清晚也并不清楚风潋衣此时的消息,傅采言能知道,也不过是亏了他此时身在王城罢了。
风镜思不知道薛清晚此时已经没办法再等下去,也完全不清楚风潋衣的真正身份已经被谭知荷透露给了傅采言,她此时还在风潋衣寝殿内眼巴巴等着顾流端去找风潋衣问出个所以然来。
顾流端慢吞吞地走进寝殿时,风潋衣还在怔怔地看着某处发呆。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回过神,而后一转头,便看到懒洋洋抱着手臂的顾流端正靠在门边抬眼看着他。
风潋衣对于这个半路蹿出来抢占了风镜思一大部分时间的人,自然是没有什么好感。更何况,之前中毒太深的时候他也只是脑子不清醒而已,又不是健忘,顾流端故意欺负自己的那几次,风潋衣还牢牢记在心里没有忘记。
脑子清醒的时候再想起这些事,风潋衣觉得自己看到顾流端时的心情便更加恶劣了。
顾流端才不管风潋衣究竟是怎么看自己的,他挑了挑眉,十分自觉地找了个好位置坐下。他选的这位置正巧对着窗口,外面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照耀过来,顾流端的身子一半照射在阳光中,一半落在阴影下,他懒懒支着下巴,乍一看去似乎是一副极为美好的画面。
风潋衣目露警惕地看着顾流端,一张极为清美雅致的脸庞上没有一丝表情。
风潋衣等顾流端等了半晌,顾流端也不开口,风潋衣蹙了蹙眉,嗓音清湛动听:“阿镜呢?”
果然,第一句话就是风镜思。
顾流端听出风潋衣语气中的不满,风潋衣越是不高兴,顾流端就越是吊着他:“你不知道她还要去找容疏?”
顾流端这么一说,风潋衣便不肯理他了。
风镜思都已经答应要同他一起用午膳,就算身边再有要紧的事也不会食言,更何况,就算风镜思真的要走,她也会提前对自己说一声的。
顾流端调整了一下坐姿,他舒舒服服靠在椅子上,见风潋衣不肯再说话,也自知没趣,他面上还是那副慵慵懒懒的表情,语气却是认真冷淡起来:“你见过谭知荷了?”
风潋衣眼底划过一丝困惑。
顾流端冷冷嗤笑一声,好心解释道:“谭知荷就是你在潇雨城遇到的那位,据我所知……好像对你还挺不错的?”
顾流端这么一说,风潋衣自然就懂了。但顾流端说谭知荷待他不错,风潋衣心下便是抹不开的厌恶。
他清湛明亮的眼瞳微微一闪,冷清道:“关你什么事。”
顾流端勾了勾唇版,淡红色的唇瓣微微绽开一抹优雅冷漠的弧度:“的确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无论如何不要拖累思思。”
风潋衣紧紧握了握手。
他就算是死,也不想再拖累阿镜,可是现在他的情况,他不仅在碧禧城伤到了阿镜,现下还住在这里,每天阿镜还要特意跑过来。虽然阿镜总说自己肩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伤到了就是伤到了,无论他当时是处于一种什么样的状况,他对阿镜做的这些事都没有办法令他原谅自己。
“风潋衣,你真的不清楚,自己手腕上那个标志是什么?”顾流端嗓音极淡,面上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似乎这个问题也只是自己随口一问而已。
风潋衣没有想到顾流端会突然提到自己手腕上的东西,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腕内侧,那里图案就像是一抹烙印,怎么清洗都清洗不掉。
陆灼之前提醒过风镜思,风潋衣的身份特殊,这图案最好不要被人看到,风镜思虽是牢牢记住了这句话,但毕竟现在是在王庭,风镜思还算是放心。
风潋衣不知道顾流端提起这个图案是为什么,但顾流端不是不是闲来无事说废话的人,既然他刻意提起,那想必这其中会有什么隐情。风潋衣冷冷抬起眼,顾流端一半身子照耀在眼光下,淡金色的阳光洒在他身上,他微微眯着眼眸,看向风潋衣时似笑非笑。
风潋衣道:“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顾流端淡笑,“只是思思实在关心你,她还不清楚你手腕上的图案代表了什么,方才还担心你是遇到了什么人。”
“不过遇到倒是遇到了,谭知荷也算是个危险人物,”顾流端轻嗤道,“我猜,她应该是知道你究竟应该是什么身份。既然如此,你觉得……你还适合留在这里?”
顾流端这样的一番话,让风潋衣一时有些迷茫了。他轻轻抿了抿唇,眼底有着淡淡的无助。
就算顾流端这样说,他也的确是不清楚这个图案究竟代表的是什么。从几年前离开风镜思的那天起,他过的一直很是单调,他不愿意看到其他人,也不想去和一个这样混沌的世界去打交道。
因此就算是离开了阿镜,他的生活也没有变得多么光彩,因为失去了风镜思的风潋衣根本感受不到快乐。
与其同这些陌生人打交道,不若自己一个人好好生活。
风潋衣自己生活了很久,期间他也有过几次去偷偷看望阿镜,没有他,阿镜一样生活的很好。
风潋衣对于这样的风镜思,既是欢喜,又是忍不住地失落。
他欢喜风镜思就算没有自己在身边也可以继续高兴生活下去,也失落自己原来从头到尾在奋进是眼里便没有那么重要。
哪怕他们一起生活过许久,哪怕风潋衣照顾了风镜思许久,风镜思也一样完全不需要风潋衣。
风镜思不需要他,风潋衣便渐渐地不愿再来了。他当然很愿意每时每刻看到风镜思,可是每次看到风镜思,他心底又是说不出的难受。风潋衣一个人在水榭城买了一座别院,水榭城是一座很美的城池,水榭水榭,这座城池自然是多雨。水榭城小雨极多,经常淅淅沥沥地,天空中时常被朦朦胧胧的湿气覆盖,虽时常不见阳光,却是一座很能让别人静下心来的城池。
风潋衣从水榭城生活了几年,直到他听到了风镜思被杀的消息。
他疯了一样地从水榭城赶到碧禧城,得到的也不过是风镜思的一座冰冷墓碑。
所幸,他又见到了,虽然付出了些许代价,可是老天爷还是让他重新找到了风镜思,哪怕现在这个风镜思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了。
对于风潋衣来说,只要灵魂时,那便足够了。
因而风潋衣就算是离开风镜思多年,他也完全没有特意外出闲逛过,因而像自己手腕上的图案,他真的并不了解。
风潋衣直觉这个图案对他来说很重要。
他淡淡道,也不拐弯抹角:“这个图案,究竟是什么?”
顾流端微微一愣。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风潋衣,脸色不太好看:“你真不知道?”
风潋衣神色无辜。
顾流端一时无言以对。
风潋衣这个反应,便有些让顾流端不知如何是好了。顾流端原本以为风潋衣多少对自己的身份清楚一些,没想到这人完全就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就算是没在风镜思身边,自己一个人过的也似乎和这个世界完全脱节一样。
顾流端头疼地叹了口气,冷漠道:“所以,要我告诉你吗?”
风潋衣这会直觉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便微微点了点头。
风潋衣身份这件事,顾流端知道不能告诉风镜思。倘若风镜思清楚了风潋衣的身份,她能想到的,一定是会想怎么去留住风潋衣,风潋衣以为自己在风镜思眼里并不重要,但风潋衣对于风镜思来说,是绝对重要的一个人。
顾流端道:“煌惑傅家,你应该听过。”
“听过。”风潋衣道,“我同傅家有关系?”
“傅采言之前一直托我找一个人,”顾流端嗤笑一声,“煌惑傅氏如今直系亲子有二,一是傅采言,二是傅兰溪。但其实,傅家原来并不是仅仅只有他们两个孩子的。”
风潋衣脸色渐渐沉下来。
他清湛的眼瞳沉寂下来,唇边也带上了一丝冷嘲:“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也是煌惑傅氏直系中的一员?”
“傅采言一直在找你,”顾流端道,“既然谭知荷能特意过来寻你,想必她对你有些心思。谭知荷这段时间暂且没办法对你动手,但是她可以寻求另一种方式——那就是和傅采言合作。傅采言要的是掌握整个傅家,但是你应该不清楚你的存在,对于傅采言来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他想要傅家,与我何干?”风潋衣冷冷勾起唇,眼底有些淡淡的疲惫,他丝毫没有因为得知了自己是傅家人时应该有的惊讶,他对于顾流端告诉自己的这个消息,甚至谈得上是厌恶。
风潋衣从记事起,他的人生中便只有一个四处为他操劳的母亲,在没有遇到风镜思之前,母亲是他最重要的人,后来母亲去世,他迷茫了一段时间,而后遇到了风镜思。
风潋衣人生中只有两个人重要的人,就算是知道自己同傅家有关系,他也只想下意识地去逃避。
他不愿意同傅家扯上关系。
“你的母亲在世时极为受宠,”顾流端道,“但只可惜不是当家主母,身份地位自然是低一层,不过这也没有妨碍煌惑州主宠爱你们母子二人,煌惑州主的意思是,想要你将来做傅家接班人,后来因为感受到威胁,傅采言的母亲便对你们母子二人动了手。”
“你记忆中的母亲,并不是你的血亲,”顾流端几乎是有些残忍道,“她不过是你的亲生母亲托付照顾你的一个婢女罢了。”
所以……风潋衣的亲生母亲,其实已经不在人世了。
风潋衣道:“傅采言想做什么?杀了我?维护自己的地位?”
“遇到谭知荷之前,他一定是想要杀了你的,”顾流端冷笑,“之前看在思思的面子上,就算清楚你的身份,我也没有对傅采言透露过一个字。不过现下谭知荷已经亲自过来寻你,你这个身份,想来已经掩饰不住了。谭知荷既然心下对你有些想法,你的命想必还是有点保障,顶多是用你的消息换傅采言想办法把你从王庭里弄出去,最后傅采言只要留你一条命,把你交给谭知荷便也就罢了。”
风潋衣心下微微抽疼起来。
他一时接收了这么多消息,眼下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但他现下脑海里所想的,便是倘若他继续留在王庭,会给风镜思带来很大麻烦。
“阿镜她……不要告诉她。”风潋衣脑子里乱糟糟的,半晌才艰难吐出这句话,“我会离开她,我不会给她带来麻烦。”
“我自然不会告诉她。”顾流端站起身,他转头看向窗外,不远处的风镜思还在竹林前站着,时不时抬头往殿内看一眼,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焦急之色。
顾流端看到风镜思,眼底有淡淡的温柔弥漫开来。他脸上的神色变得柔软,嗓音也清浅下来:“只要是对思思不利的事情,我会想办法铲除。”
他顿了顿,有些冷漠道:“哪怕是你,风潋衣。”
不管风潋衣在风镜思心下有多重要,只要顾流端能除掉威胁,哪怕是瞒着风镜思许多事,那也没什么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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