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污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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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棠被马这一侧身晃得一个趔趄,本就是一路颠簸,如此一遭,她只觉得腹中翻涌,今日所食之物都要吐了出来。
忽而,君见云猛地握紧司棠的手,厉声道:“司棠,跳!”
司棠还未回过神来,只觉得身子被朝前一带,整个人就凌空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那穷追而至的恶徒似是一定要置之死地,将手上的闪着寒光的长刀用力扔了过去,速度之快,锋利的长刀便要朝着君见云的身躯砍过去。
“姑娘!”司棠惊叫一声,心在那一瞬仿佛都静止了。
彼时,有风飒然而至。
一股甜而细腻的南海沉香之味萦绕在君见云的鼻尖,身子蓦的一轻,便是落入了一个柔软的怀抱。
君见云一愣,抬眸看过去,之间眼前出现一张精美绝伦的脸庞。
光洁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却没有一丝冷峻的气息,反而是恰到好处的柔和,让人莫名地心软。一双干净的眸子若黑曜石般明亮,透着迷人的光泽。右眼角下,有一颗红色的泪痣,将他温柔的眉目修饰地略显妖娆。
左眼前带着一只金丝叆叇,一条细细的金色链子连接着那镶金的圆框,一直延伸到耳后。
薄唇微抿,不点朱砂却泛着淡淡的红润光泽。
一头乌黑的长发如泼墨一般倾斜在脑后,随风清扬。
目光温柔无比,整个人淡雅如菊。
第一眼惊艳于他绝世的容颜,第二眼倾心于他人淡如茶的气质。
如此柔和之人,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飘然落地,男子将君见云缓缓放下,温柔道:“姑娘,没事吧?”
君见云愣了愣,看着眼前的人。
眼前这个人,她是见过的。
上一世,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此人便是大凉文臣之首,当今圣上的老师——邬睿邬太傅。
听闻他一直受皇帝倚重,十五岁时入当时还是太子的孝感帝府中做食客,凭借出色的口才与韬略夺得了孝感帝的赏识,他进入太子府后两年,先帝崩,新皇登基,定国号为孝感,任命邬睿为当朝独一无二的太傅,身份比当朝宰相还要高贵,真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转眼新黄登基已有十年,如今这位太傅也已经二十有七,却仍旧比孝感帝还要年轻十几岁,如此品貌,让人赞叹。
只是邬睿此人,虽受皇帝倚重,却是个深居简出之人,君见云倒是没想到,今日能在此情此景之下遇到他,还得他出手相救。
“姑娘!”
被邬睿手下救下的司棠忙奔过来查看君见云的伤势,见君见云毫发无伤,方才松了口气,她如今也顾不得什么女扮男装的顾虑,只要自家姑娘没事就好。
君见云也回过神来,忙作揖行礼,道:“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君见云并没有点破邬睿的身份,只是本分地感激邬睿的救命之恩。
司棠见自家姑娘朝着邬睿道谢,也准备道一声谢,只是方才看到邬睿的脸庞,司棠不由得就呆住了。
这般容貌气度,温文如玉,怎能不让女儿家惊艳。
邬睿微微一笑,“举手之劳罢了。姑娘的仇家可是不一般,如此穷凶极恶,倒是想把姑娘置之死地方才痛快。”
君见云已然平静下来,发现那些追杀自己的人不知何事已经被大理寺的护卫擒拿住。
“大人,其他刺客皆已咬舌自尽,只余了这个活口。”一名护卫带着一个身着舞狮服的杀手过来禀报。
邬睿虽然深居简出,然官场上、各个机关该认识他的人都是认识的。
邬睿点点头,垂首看向君见云,“姑娘可要问问?”
这是把决定权交在自己手上了。
“不必了。”君见云看着恶狠狠地瞪着自己的杀手,“他们既已经在唇间备了毒药,想必也是死士,此情此景之下,也问不出什么。”
言外之意,便是用酷吏方能使之开口。
可是君见云此时哪有那个能力对这些人施行酷吏呢,托付给这位太傅大人吗?
不,人家已经救了自己一回了,何况二人之间并无来往,如此请求实在过分。
什么是分寸,君见云还是知道的。
邬睿看君见云是个识时务的,眼中划过一丝满意之色。
“劳烦这位大哥将此人交由大理寺少卿,将今日之事回禀一二。”君见云对那大理寺的护卫道了一声,而后又转向邬睿,“今日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公子若是有什么需要在下的地方,在下一定全力相助。”
这话说出来君见云自己都有些无奈,她如今有什么能够帮得上邬睿的呢?何况邬睿那样的人,又哪里需要自己的帮助?
但是令君见云惊讶的是,邬睿却是爽快地应了下来:“好。有姑娘这句话,今日在下出手也不算白费力气。”
君见云倒是没什么波澜,随即道:“如此形容,实在不便,恕不奉陪。司棠,我们走。”
言罢,君见云就要走。
“且慢。”邬睿拦在君见云跟前。
“公子还有何事?”
“姑娘此番外出,女扮男装,想必是瞒着家中私自出行。若是就此归去,难免有麻烦。这样,前面便是织女阁,姑娘不妨随在下前去置办两件衣裳,弄干净了再回去也不迟。”
如此温和,谈吐文雅,言语之间都是为君见云考虑,倒真像是个谦谦君子。
君见云心中一动,方才一片混乱之中,她们放银钱的荷包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若是就此回府,被关在祠堂严加看管,三日后与追风的约定便不能如约进行了。
一番思量之下,君见云便承了邬睿的恩惠,道:“那就有劳公子了。”
对于君见云的顺从,邬睿很是满意,吩咐道:“来人,备马。”
而后又吩咐了那护卫几句,护卫领命押了那批杀手进大理寺。
便有人牵了一辆华丽的马车并一片汗血宝马过来。
“大人。”为首的人恭敬道。
“嗯。”邬睿颔首,对君见云,“姑娘,请。”态度谦和,恰到好处,让人觉得他举止高贵的同时又不会感觉到压力。
君见云颔首,依言上了马车。
大凉虽然民风开放,但还未有未婚男女共处同一辆马车的道理,因此君见云上马车后,邬睿翻身上马,驾马走在马车前面,悠悠向前。
织女阁的主人人称锦苏娘子,是一位三十出头的女子,虽已年长,仍然风韵犹存,做得一手好衣裳,让京城中的贵女们争相购买织女阁的衣裙。
君见云不明白这位太傅大人分明是朝中重臣,为何脸面在常京的商贾之中也这般大,听闻邬睿来了,那素来极少会客的锦苏娘子竟是亲自出来迎接。
“大人,今儿怎生有空光临咱们织女阁?”锦苏娘子笑盈盈地迎上来。
“给这二位姑娘寻两件体面的衣裳换上,顺便梳洗梳洗。”邬睿吩咐道,仿若这里是自己的家一般。
锦苏娘子方才看向有些狼狈的君见云和司棠,眼神有些古怪,笑道:“二位请随我来。”
“有劳了。”君见云颔首,跟着锦苏娘子而去。
邬睿看着君见云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方才从大理寺出来,便撞见这一幕。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有歹徒在此行凶,众目睽睽之下,他身为朝中大臣,自然是挺身而出,救下这位女子。
或许,她命不该绝,日后会大有作为呢。
邬睿微微一笑,拂袖而去。
君见云换好衣裳出来后,外头只剩下一个随行而来的婢子。
那婢子见君见云出来,上前恭敬道:“姑娘,我家大人有事先行一步,望姑娘体谅。大人已为姑娘备好了车马,让我亲护送姑娘归去。”
君见云颔首:“有劳了。”
她不能出来太久,何况方才已经有那么一遭,外头是不是还有人伺机想要她的性命还未可知。
如今最好的做法便是承了这位邬太傅的情。
“姑娘请随我来。”
言罢,那婢子便引着君见云向前。
到了马车跟前,君见云打量了一下马车,这马车想必是特意准备的,既看不出是哪家的车马,又低调奢华,坐上去十分舒适。
“不知姑娘家在何处?”那婢子问道。
“扶风街。”
“是,明白了。”
婢子应了一声,挥动马鞭,驾车向前。
司棠看了看这马车中的陈设,靠近君见云,问:“姑娘,方才那位大人看上去气度不凡,不知是哪家的大人。若不是他,姑娘你……”
她原本是想夸赞那位大人的丰功伟绩,然说到这里却顿住了。
君见云不为所动,即便是经历了方才那场突变,仍然泰然自若。
司棠也不纠缠,掀开帘子,与那婢子闲谈起来。
“这位姑娘,不知怎么称呼你呢?”
“姑娘客气了,唤我平萱便是。”
司棠点点头,喃喃道:“平萱姑娘……不知平萱姑娘可否告知我们,你家大人是何来历,方才救了我家姑娘,日后也好登门拜谢啊。”
“姑娘言重了,举手之劳,我家大人不会记挂在心上的,二位也不必劳心费神。”
言下之意,就是不愿意透露自家主子的身份。
司棠是个明白人,听人家这说,也只好作罢,恹恹地放下帘子,坐回了原位。
一路无言,平萱按着君见云的吩咐,在君府的后门停了下来。
君见云道了谢,便虽司棠进去了。
一路上君见云都没有说话。
司棠虽然也知道自家姑娘是个寡言少语的,可是知觉告诉她,今日的姑娘有点不同。
自然不同。
君见云心中在思量一些事情。
君见云进了府里,穿过回廊,发现今日家中的奴仆与往日没什么不同,也没有下人刻意守在君府的各个角门等待她。
看来府中现在还无人得知自己出府了。
那么派杀手暗杀自己的人又是谁呢?
君见云可以肯定的是,此人绝不会是姚秀。
她太了解姚秀了,做事做绝。
若是当真是她派人来杀害自己,那么现在一定已经候在拨云苑了,若是自己死了,她也要给自己安一个忤逆家规、大逆不道的罪名;若是自己没死,私自出府这件事可大可小,依照姚秀的脾性,自然是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狠狠惩处自己。
可是如今府中一点动静也没有。
那么会是谁呢?
君见云蹙了蹙眉。
“三姐,今日的妆容甚是好看呢?这香味也有些独特,不知是哪里得的?”
远远的,有女子的声音飘过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君见云已经走到了湖心小筑,潋滟湖的中间,有一个湖心亭,此事那湖心亭中,已然坐了几位身姿窈窕的女子。
透过重重叠叠的纱幔,君见云可以辨认出里面坐的是君见雪、君见月二姐妹,还有一个嘛,便是二房的君见玉。
君见云的目光瞥了一眼君见玉,冷笑一声。
她这个五姐姐,还真是左右逢源,处事圆润呢。
君见云正向当做没看见,直接回拨云苑,君见月见着了君见云,倒是舔着脸上来了。
“这不是七妹妹吗?”她声音极大,亭中其他两位姑娘循着她的指向看了过来,“怎么着,七妹妹,那日得了老太太的另眼相看,就不将咱们姐妹放在眼里了吗?”
这话奚落之意极重。
真是个缠神婆。
君见云见君见月依然唤了自己,也不好当做没看见,便缓缓朝她们走过去,施施然行了个姐妹之礼,恭敬道:
“见过三姐、五姐、六姐。”
“嘁。”君见月不屑地冷哼一声。
“七妹妹快请起。”君见玉出来亲自扶君见云起身。
君见雪端庄地坐着,冷眼看着君见云。
君见月将君见云喊过来,如今又把她晾在一边,对君见玉道:“五姐,方才不是问三姐用的是什么吗,其实这是玫瑰花露胭脂膏,涂在脸上容光焕发,还有淡淡的香气,最是适宜年轻女子用的。这可是宫里的淑妃娘娘亲自赏给咱们三姐的,旁的姑娘想要还没有呢!”
言罢,挑衅地瞥了君见云一眼。
君见玉见君见月与自己说话,脸上漾出甜甜的笑。
“原是淑妃娘娘赏的,难怪这般好闻呢。三姐天香国色,最是适宜这种珍贵之物的。”
君见雪听了却不为所动。
君见月道:“那是,可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这玫瑰花露胭脂膏的。更别提那些个商贾之家了。”
君见云自然知道今日君见月为何会唤住自己,不过就是因为那日君母寿宴上君见云抢了她的风头,是以她自然要想法子让自己难堪。
方才那番话,便是瞧不起君见云生母娘家人是经商之人。
若不是此时情景不允许,君见云定要破口大骂,这君见月当真是不要脸,拿着周家送给君见云的滚雪细沙裙出尽了风头,如今又这般唾弃周家,真当人周家帮扶你们君家是天经地义的事呢。
君见雪冷冷地看着君见云,听闻君见月这般说辞,一贯冰冷的面容也带上一丝嘲讽的笑。
君见玉见君见月这般咄咄逼人,吓得也不敢说话。
君见云笑笑,道:“六姐所言极是,三姐是将要出嫁之人,日后到了侯府主持后宅,自然是要这些东西撑场面的,咱们这些未出阁的闺女,又哪有脸来三姐这边打秋风呢?”
言下之意,一是讽刺君见玉想要从君见雪那边讨着好处;二是嘲讽君见雪做了当家主母却没什么本事,后宅之事还要靠这淑妃赏赐劳什子物件才压的住场子。
君见玉听了脸一红,有些羞愧。
君见雪自然是听了这话不顺耳,娥眉微蹙。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君见月气愤道。
君见云却平静道:“是,七妹言重了,如今七妹招呼也打了,六姐若是无事,七妹便不奉陪了。”
言罢就要走。
“等等。”彼时,君见雪却端着一杯茶水起身,款款走来。
她一面走一面说:“七妹妹,你我同是姐妹,这好东西自然要一起分享。这凝香茉莉花露也是淑妃娘娘赏下来的,既然七妹来了,不若尝一尝?”
君见雪站定,双手将茶奉上。
君见云冷眼看着君见雪,又看了看那茶水,余光瞥过一处,不动声色地移了移身子。
正在看戏的君见玉不知被谁从身后推了一把,惊叫一声,一个趔趄扑到君见雪跟前,君见雪踉跄了一下,手中的茶盏向前一泼,茶水正对着君见云的脸洒过来。
“姑娘!”
司棠惊呼一声,却来不及挡在君见云身前。
君见月眼看着那茶水就要泼到君见云的脸上,嘴角划过一丝得逞的笑。
哪知君见云身子微微一侧,便躲过了那扑面而来的茶水,茶水径直泼到了君见云身后的丫鬟紫琼脸上。
“啊!”
滚烫的茶水泼到紫琼的脸上,她登时惊叫一声,整个脸都被烫红了。
君见月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君见雪见事情没成,有些失望,转身嗔怪道:“五妹,端端的,你推我做什么?莫不是因为你姐姐被七妹泼了脸,如今想要借我之手给你姐姐报仇吧?”
如此三言两语,不仅将自己摘了个干净,又挑拨了君见云和君见玉,还点名了当日君见云对君见珠的恶行,真是高明。
君见云冷眼旁观。
君见玉急了,刚才分明是有人在推自己,可是她身后只站着紫凝,紫凝是君见雪的贴身侍婢,若是说是她推的自己,那不就是在说君见雪设计陷害君见云么。
君见玉自来胆小怕事,如今当然不敢得罪君见雪和君见月两姐妹,虽然自己被当了刀使,也只得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为今之计,只能承下这陷害姊妹的罪名。
君见玉委屈地看了君见雪一眼,讪讪道:“三姐,方才我没站稳,这才……这才……”她话还没说完,又看向君见云,“七妹妹,那茶水方才差点泼到你脸上,都怪我!可、可姐姐不是有意的,七妹妹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了吧。”
她说得委屈,娇滴滴的模样,惹人怜爱。
“既然五姐都这么说了,那七妹还有什么话好说,便当是一场误会,不再追究,免得伤了姐妹之间的情谊。”
君见玉见君见云不再追究,心下松了口气。
君见月却是见不得君见玉那副唯唯诺诺的模样,冷哼一声,上去与君见雪说话。
“阿姐,方才那茶水没烫着你吧,你可是将要出嫁之人,断不能磕着碰着了,不者穿那红妆就不好看了。”
君见云冷漠地瞥了一眼君见雪和君见月。
成亲?
君见雪,你当真以为自己能嫁得如意郎君吗?
呵。
“无事。”君见雪淡淡道,“起风了,这里冷,咱们回去吧。”言罢,拉起君见月的手,直接无视君见云和君见玉,径自向前走去。
君见玉看了君见云一眼,也跟着过去了。
君见云和君见雪,孰轻孰重,君见玉心中还是有衡量的。
见自家主子走了,站在君见云身后的紫字开头的丫鬟也跟着过去,经过君见云跟前时,连看都不看君见云一眼,态度极其傲慢。
君见云嘴角冷冷一笑,忽而瞥见潋滟湖的湖岸上走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九皇子翰尘言。
君见云目光一凛,看向君见月,计上心头。
丫鬟紫琼被泼了一盏茶水,疼得难受,走过君见云身边时也没太在意。
君见云不动声色地踩住紫琼的裙角,紫琼趔趄一下,向前扑过去,直扑到前面的紫凝身上,紫凝没站稳身子朝前一倾,双手一扬,将身前的君见月猛地一推。
只听“扑通!”一声响,君见月惊叫一声,娇柔的身体便落进冰冷的湖水里。
如今正是隆冬数九,天寒地冻,君见月本就是高门小姐,千娇万贵,如此一遭,不在床上躺个几日是下不来床的。
“姑娘!”
“六妹!”
见君见月落水,君见雪和君见玉都慌了,尖叫着。
“救命!噗……救……命……”
君见月在水里翻腾着,不顾形象地大声呼救。
彼时,她精致的妆容、精美的发髻被水一浸,全都没了方才的华美,只余狼狈。
“啪!”
君见雪狠狠地扇了紫凝一个巴掌。
“贱婢!还不快去叫人来救姑娘!”
紫凝被打的一个踉跄,急忙稳住身子,连声道:“是、是。”
只是此处乃是湖心亭,走出湖心小筑都要费上一段时间,更别提再去找那些会水的丫鬟、婆子了。
“救命……噗……救……”
君见月在湖面上挣扎了几下,许是太冷,她已然没了力气,渐渐地不再挣扎,缓缓没入水中。
君见雪见大事不妙,忙叫到:
“月娘!来人啊!救命啊!月娘,撑住啊!人马上就来了!”
她歇斯底里地叫着,显然是慌了神。
彼时,一个矫健的身影飞过来,一下子扎入水中,片刻之后,环着君见月游到岸边。
湖心小筑上乱作一团,叫人的叫人,惊叫的惊叫,众人完全乱了神。
如今见有人将君见月就上来,全都围了过去,一时间,也没人注意到君见云。
君彭从湖畔匆匆赶来,见君见月浑身湿漉漉的,不由心中一动,怒道:“怎么回事!还不快请大夫!”
而后又恭敬道:“多谢周王殿下出手相处。”
众人闻言一惊,方才一片混乱,谁也没注意到救人的男子是谁,如今一见,竟是那高高在上的九皇子翰尘言。
众人齐齐下跪,口中念道:“参见周王殿下。”
“平身。”翰尘言淡然,“府尹大人,令千金情况不太好,还是快请大夫来吧。”
君彭如获大赦,忙起身,道:“是、是。”
紧接着从翰尘言的手上接过君见月。
君见月在君彭怀中瑟瑟发抖,呢喃着:“冷、冷……”
君彭心中大痛,顾不得许多,抱着君见月便往清月小筑赶过去。
翰尘言见方才君见月那般柔弱可怜的模样,心中升起一股怜爱之意,又想起上次君见月一舞惊鸿,不由得对君见月的好感又提升了许多。
君见雪忙走到翰尘言跟前,道:“多谢周王殿下恩典。殿下衣衫尽湿,如今天凉,周王殿下请随小女去往厢房换一身衣裳吧。”
翰尘言点点头,与君见雪一同离开。
君见玉自然是跟着君见雪一起走了。
一时间,这湖心小筑只余君见云一位千金。
自始至终,那些人都留意过君见云。
想起方才君彭一脸紧张的模样,君见云心中就作呕。
君见月,你既想做那高高在上的妃子,那我这个做妹妹的,便助你一臂之力好了。
“姑娘,如今怎么办?”
司棠有些担忧。
“回拨云苑。”
“大娘子那边,不用过去吗?”
“今日将六姐推下水的人是她的丫鬟,我不过是路过此地而已,母亲不是不讲理之人。”
言罢,君见云拂袖而去。
司棠点点头,觉得自家姑娘说得有理,忙跟了上去。
清月小筑,听到消息的姚秀连忙赶了过来,彼时张大夫已经给君见月把了脉。
“大夫,我女儿怎么样?”
“小姐本就娇贵,如今天凉,落了水,怕是要感染风寒。老夫为小姐开几副药,夫人按时给小姐服下,调养几日便可。”
姚秀听了一阵心痛,送走张大夫,向君彭哭诉道:“夫君,你可要为月娘做主啊,她身子那么弱,这冷天的湖水,她怎么着得住啊。”
君彭也是痛心,这两个女儿一直是他捧在掌心里的明珠,平时连一点冷风都不舍得让她们吹,何时受过这种苦,当即就怒道:
“来人,是谁将小姐推下水的!”
见君彭雷霆大怒,紫琼、紫凝两个一个哆嗦,吓得跪在地上。
“老爷恕罪!老爷恕罪!”
“贱婢!”姚秀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两个巴掌,“推姑娘落水,还想要老爷饶恕你们!若是月娘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也别想好过!”
紫琼、紫凝二人被打得晕头转向。
紫凝也绷不住了,立马就甩锅给紫琼,哭道:“老爷饶命,大娘子饶命啊,当时是紫琼推的奴婢,不者奴婢哪敢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
言罢,便砰砰砰地磕头:“饶命啊,大娘子!”
紫琼登时慌了,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我!”
君见雪见这二人哭天喊地,忙上前,道:“爹,娘,紫琼、紫凝是雪娘的贴身侍婢,脾性女儿最是了解不过,便是给她们天大的胆子,她们也不会做出今日那等忤逆之事。”
君彭气得狠了,问道:“不是她们,还能有谁?!当时我都亲眼看见了,还能有假不成?!”
“爹,雪娘记得当时,七妹也是在后面的。”
姚秀原本还在为君见月的病情伤心,听闻君见雪这么说,哭哭啼啼的神情一愣,立刻起身走到君见雪身边,道:“你说什么?云娘在后边?”
“是。”
姚秀立马又哭了起来,不过三十几的年纪,仍旧是风韵犹存,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老爷,你可一定要为月儿做主啊!我就这两个女儿,都是心头肉,如今出了这种事,可万万不能就这么算了。”
君彭也恼,如今听了君见雪这么说,有些犹豫,看向君见玉。
君见玉见自己的大伯看向自己,忙上前,道:“是,三姐说的不错,当时七妹却是是在众人身后。”
君彭听了勃然大怒:“来人,把云娘给我叫过来!”
君府的正大厅,如今已经聚集了君彭、姚秀等人,连二房的苏氏也来了。
这苏氏上回被君见云呛了一番,加之送去的点心被退回来没了脸,心头正记恨着君见云呢,如今听闻君见云要遭殃,自然要来幸灾乐祸一把。
“老爷、大娘子,七姑娘来了。”丫鬟红函禀报。
“让她进来!”君彭的话里还带着些怒意。
红函领命,传君见云进了正大厅。
君见云今日穿了一件正红的长袍,秀发梳成一个白合髻,纹丝不乱,走进正大厅时身姿款款,体态优美,举止高雅而得体。
姚秀见君见云风光霁月的模样,心里恨得牙痒痒。
君见雪见君见月这般从容,又见她容色比自己好看,心中不由地生了妒忌。
君见云缓缓走到正大厅的中央,不卑不亢地道:“不知父亲唤女儿来,所为何事?”
“孽女!还不跪下!”君彭一拍桌案,怒斥一声。
君见云反问道:“自来下跪有三:错、恩、愧。敢问父亲,女儿为何要跪?”
“你推月娘下水,心思歹毒,还敢问我为什么让你下跪?”对君见云的反问,君彭很是反感。
君见云装作很吃惊的模样,道:“父亲何出此言?云娘何时推六姐下水了?当时大家都在场,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紫凝推的六姐,怎么如今变成云娘推六姐下水了?”
“推月娘下水的是紫凝,可是设计陷害月娘落水的却是七妹妹你!”君见雪站出来,疾言厉色。
“三姐姐何出此言?无凭无据,三姐姐凭什么说六姐落水是我设计陷害的?”君见云也不怕她,争锋相对。
“你还想狡辩?能将你叫过来,自然是有人指认了事情是你做的。”君见雪不依不饶。
君见云挑了挑眉:“哦?敢问三姐,那指认我之人是何人?”
“紫琼!”君见雪唤了一声。
一旁的紫琼忙出来,走到君见云身边,跪下,磕了一个头。道:“三姑娘,奴婢在。”
“你说,当时是怎么回事?”君见雪质问。
“是。”紫琼道,“当时三姑娘与六姑娘因着湖心亭有些冷,便要回去。奴婢领命便跟了上去。哪知路过七姑娘身边时,七姑娘竟从身后推了奴婢一把,奴婢始料未及,冲撞了前头的紫凝,这才不慎将六姑娘推下了水。”说到这里,紫琼顿了顿,又道:
“奴婢自知今日之事奴婢也有责任,奴婢不敢奢求老爷、大娘子宽容处置。然六姑娘待奴婢不薄,奴婢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六姑娘落水,而那始作俑者却逍遥法外!”
言罢,紫琼忽然转头看向君见云,恶狠狠地道:“七姑娘!你好狠地心啊!六姑娘是您嫡亲的姐姐,您竟然这般陷害她!可怜我们六姑娘还想着将淑妃娘娘赏赐之物与七姑娘您共享,谁知七姑娘你……”
君见云心中哂然,嫡亲的姐姐?她这个嫡亲的姐姐,可有把自己当成过嫡亲的妹妹么?
紫琼说着说着,便哭了起来:“六姑娘,您可千万不能有事啊……”
听闻紫琼这么说,姚秀也哭了起来,扶着桌案,掩着面,带着哭腔:“老爷,您可一定要秉公处置啊……月娘还那么小,浸了冷水,若是伤了根本可如何是好啊!”
伤了根本,便是说女子生不出孩子。
婚后无子,乃是犯了七出之条,是为不孝。
不管女子的娘家人势力如何,女子出嫁后无子,在婆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君彭本就有些恼怒,今日翰尘言来府中已经让他有些惶恐,他本就是朝中中立之派,如今还只是个三品府尹,不敢放肆。
可是翰尘言突然到访,让他心烦意乱,如今他的心头肉又出了这种事,怎能不恼,听姚秀这么说,顺势就朝着君见云吼道:
“孽女!你还有什么好说的!还不快跪下!”
君见云听闻此言,却猛地抬眸,一双清亮的眸子看着君彭,无比冰冷。
这就是生她养她的父亲!
从未给过自己一刻的关怀的父亲!
把自己厌弃到极致的父亲!
枉自己当初为了他的节节攀升不惜嫁给一个自己毫无感情的男人。
没想到啊没想到……
是自己错了。
这个男人,根本不配自己为他牵挂!
君彭被君见云的眼神看得心头一凉,随即又有些恼怒。怒斥道:“你瞪着我做什么?还不快快跪下认错!”
君见云仍旧是冷漠地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府尹大人,却没有一点点下跪的意思。
姚秀见君见云如此倔强,君彭又如此的凌厉,此时自然是她唱红脸的好时机了。
她自来在君见云跟前装作一副慈母的样子,是以君见云才事事都听从她的安排,如今自然也是如此。
姚秀抆了抆泪,温柔道:“云娘,你便跪下,向你父亲低头认个错,今日之事想来也是你莽撞了,你爹不会重责你的。好孩子,听话,啊。”
好一个委曲求全的态度,便是自己的亲生闺女儿落得那副下场,也要在这儿对着君见云说好话,难怪君彭说她温柔大度呢!
君见云对姚秀的话置若罔闻,她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君彭,问道:
“父亲也是觉得紫琼说的是真的?”
君彭严厉道:“人证在此,你还想辩驳不成?!”
君见云望着坐在高位上的君彭,忽而咧开嘴,惨然一笑:“呵。”
这笑容像极了当日被诬陷与人通奸的周婷,君彭恍然间觉得此时的君见云与那日的周婷重合了,心不由地一揪。
怎么会想起那个贱人!
那是他一生的耻辱!
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拿出来诟病的耻辱!
君彭愤然:“你笑什么?”
“我笑我自己,如此身份,堂堂顺天府的嫡七女,竟比不上三姐身边的一个婢子。”说到这里,君见云收起了笑容,面若寒霜,“父亲宁愿相信一个侍婢说的话,也不愿意相信你女儿的清白,是吗?”
这句话直击君彭的心底。
他虽然厌弃周婷那个荡妇所出的女儿,可他到底是一位父亲。被自己的女儿这样质问,他觉得脸上一热,一时说不出话。
姚秀见君彭似是动了恻隐之心,自然不能让君见云如愿,立即就道:“云娘,自来都是帮理不帮亲。你虽是顺天府的嫡女,但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是你设计陷害了月娘,你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份去压一个婢子,掩盖自己的犯的错呢?”
君彭不语,眉眼之间显出严厉的神色,看来是同意姚秀所言。
一旁的苏氏见君见云已经处于绝境,今日之事必定会有个说法,要么是皮肉之苦,要么是祠堂思过,无论哪个,只要君见云不好过,苏氏就乐见其成,当即便附和道:
“是啊,云娘,你就乖乖的认个错儿,这件事就过去了,你爹见你态度诚恳,兴许让你少在祠堂那冷冰冰的地方待几日。”
君见云眸光冷漠。
好啊,既然你们都想让我认错,那我可偏偏不顺了你们的意。
君见云敛起情绪,平静道:
“母亲,二婶婶,若今日之事当真是云娘所为,云娘自然无话可说,但是有人蓄意冤枉云娘,云娘可不会去代那人做替罪羊,这若传出去,旁人只当君府的闺女都好欺负呢,日后谁还会将君家的女儿放在眼里。”
她此话便是将君家还未分家的几房的姊妹全都牵扯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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