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襟带

　　苏澜从父亲那听来一些话，特意跑到苏善儿屋里来跟她说。

　　苏善儿本是对宫里的事情没兴趣，然而听完苏澜的话，她诧异道：“皇上斥责了太子？”

　　“不止，还下令让太子一个人在太子府反思，不得旨意不准出门呢。”

　　苏善儿不太相信，“皇上拘禁了太子？原因为何？皇上不是一向最偏心云淮的吗。”

　　“皇上是偏心太子，可是这次他闹出大事了，之前钦天监的人在皇上面前说慧贵妃的病是因鬼王不详引起的，如今那人已死，这件事一直没个着落，今日皇上招其他天师进宫，这才知晓原来太子买通了李序之，皇上虽不喜鬼王，但这般胡妄之言他岂能容忍？如今只是将太子关在府里，要我说还是轻了。”

　　这话听起来好像哪里怪怪的，太子再蠢也不至于买通别人的时候还让另外一个人在旁边看着，这告状之人是打哪知道的这事？

　　“二哥可知举报太子的是何人？”

　　苏澜摇头，“我对钦天监的人不是很熟悉，听父亲说好像是李序之的一个徒弟。”

　　“李序之的徒弟？”苏善儿惊讶道。

　　“是啊，怎么了，你怎么这么大反应，别跟我说你连钦天监的人都认识。”

　　苏善儿摇头否认道：“我哪有那么大本事认识钦天监的人。”

　　“那你鬼叫什么？”

　　“哪里有鬼叫，就是觉得奇怪，师傅被收买，太子怎么没将徒弟一起收买了。”

　　苏澜只是闲来无事才跟她说这事，他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那钦天监里的人收徒都是一群一群的收，太子就算想收买，收买的过来吗。”

　　若是别人还真的收买不过来，不过若是李序之的徒弟，那不就只有洛天一个吗！

　　洛天举报太子？苏善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看上去挺稳重的，怎会做如此冒险之事？

　　“二哥，你确定到皇上面前告状的人是李序之的徒弟？”

　　苏澜看了她一眼说：“不信你去问父亲，父亲当时也在场。”

　　问就不必了，而且就算要问，该问的也不是她父亲。

　　苏善儿起身就走，“二哥，我出去一下。”

　　“你要去哪，不是说好了今日不出门的吗，小六！”

　　人已走远，苏澜的叫声根本阻止不了她。

　　流穗从外头走来，苦着脸看着苏澜，“二少爷，您不是来陪小姐聊天的吗，怎么还把人给聊走了？”

　　苏澜手里的茶碗都没来得及放下，他也是一脸茫然，“我哪知道这小丫头心里都在想些什么，跟他闲聊几句，也不知道怎么就动到她身上的筋了。”

　　“那现在怎么办？”

　　苏澜看了一眼手里的茶碗，把剩下的茶水喝完，茶碗放在了流穗手里，说：“无妨，她又不是第一次自己出门，她说一会就回来，应该走不远。”

　　“二少爷心可真大。”流穗小声嘀咕。

　　苏澜看了她一眼，“我的心再大还能大过你主子去？”

　　“那……倒是还差一点。”

　　——

　　钦天监祭祀台前，洛天正在接受各位长老的责罚。

　　他一动不动的跪在那，后背上满是鞭痕，灰色衣袍已经隐隐透出血迹，眉头紧蹙，却始终紧抿双唇，吭都不吭一声。

　　“师傅，师傅。”

　　一个年幼的男孩跑来，打断了刑罚，老天师温怒，“干什么大吵大闹的，不知道这边在做什么吗？”

　　“师傅，苏家小姐来了。”

　　闻言，几位年长的天师相互看了看，正准备去迎接，苏善儿已经跟着小童走了进来。

　　人群散开，苏善儿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满身伤痕的洛天，他应该是隐忍太久，突然断了责罚，他一个人跪在那低着头，重重喘息。

　　“苏六小姐今日怎会有空来这？”老天师很是谄媚。

　　苏善儿伸手，指着洛天，“我找他。”

　　闻言，诸位天师稍稍一怔，老天师回头看了一眼，叫道：“洛天。”

　　洛天忍着痛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站起来，他脚步踉跄的走到苏善儿面前，脸色苍白，微微颔首，“六小姐找我何事？”

　　“有话想跟你单独说，可有空？”

　　他在受刑，这么明显，她却问他有没有空。

　　洛天没做声，一旁的老天师沉声道：“你的事晚一点再说，苏家小姐既然有事找你，你先去吧。”

　　“谢师叔。”

　　洛天朝着苏善儿微微抬手，“六小姐请。”

　　他为什么被罚苏善儿猜得到，老天师说“他的事一会再说”意思是责罚还没完，苏善儿没有替他求情，转身走开。

　　洛天身上的鞭打伤痕很重，没办法走的太快，苏善儿迁就着他的步伐，回头问道：“去哪？”

　　洛天缓了缓呼吸，“我有些站不住，六小姐若是不介意，去我屋子可好？”

　　见他脸色苍白，苏善儿没多说什么，“带路。”

　　洛天的屋子只有他一个人住，他们都是分师分院的，李序之只有他这么一个徒弟，这院子里自然没有他人，不过最近这段时日几位年长的师叔们正想着夺了这院子呢。

　　眼下院子里还算清净，洛天带着苏善儿走进，屋子里没有火炉，冰凉凉的。

　　苏善儿拢了拢衣袍，“你这怎么跟地窖似的？”

　　“人少，便省了炭火。”

　　闻言，苏善儿看了他一眼，“是你自己省，还是他们强迫你省？”

　　洛天没回答，“六小姐找我可是有事？”

　　苏善儿随便挑了把椅子坐下，一脸正色的看着眼前就快站不住的人，“坐下吧，你要是倒下去我可扶不起你。”

　　洛天扶着桌沿坐下，喘息始终很重，“六小姐可以说了。”

　　“你是云戎的人？”

　　洛天平静的抬起眼看她，“六小姐何出此言？”

　　“现在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你就回答我，是或不是。”

　　洛天摇头，“不是。”

　　苏善儿没想过让他开口就是实话，时间她有的是，他想耗着，那就慢慢耗，“那你说说，你身上这些伤是为何？”

　　“因犯错。”

　　“何错？”

　　“妄言。”

　　“何言？”

　　洛天看了她一眼，“六小姐今日来，是听说了什么吗？”

　　苏善儿看着他反问：“你觉得呢？”

　　她的胸有成竹让洛天无法逃避，他说：“太子的事确实是我在皇上面前说的，六小姐可是为了这事来的？”

　　“不止。”

　　苏善儿不急不忙的说：“上次来去匆匆，我并未在这好好瞧上一瞧，今日我发现一个问题，你们的衣襟上的带子似乎每个人都有些区别。”

　　突然说这些毫无关联的事，洛天不太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说襟带？确实有些区别。”

　　“那你们这跟你一样的襟带有几人？”

　　“只有我一人。”

　　苏善儿满意的勾唇，“所以，上次借给云戎衣服的人是你，通知他太子来过的人也是你，或许打发了太子的人还是你。”

　　洛天看了一眼自己的襟带，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居然发现了。

　　“还想说你不是云戎的人？如若不是，你为何要帮他？如若不是，你又何故要背叛你死去的师傅和太子？”

　　“六小姐误会了，我做这些并非为了鬼王。”

　　“那你为了谁？”

　　洛天抬眸，眉心微蹙，却是一瞬不瞬的凝着她。

　　苏善儿指了指自己，“为了我？”

　　洛天没说话，只是淡淡的垂下视线。

　　苏善儿嗤笑，“你我加起来才见过两次，你说是为了我，你觉得我会信？”

　　“六小姐信不信都好，我帮鬼王确实是为了您。”

　　上次见面苏善儿就觉得他神神秘秘的，眼下这话更是让她心生好奇，“那你说说，原因为何，你才见我一面就为我做这么多，可是有什么目的？”

　　“没有目的，只因我是大公子的人。”

　　闻言，苏善儿倏然拧眉，“谁？”

　　“苏国公府大公子，苏意，六小姐的长兄。”

　　苏善儿蓦地站起，“你把话说清楚，你说你是我大哥的人？”

　　洛天手扶着桌面坐着，忍着疼，手紧紧的握起，他看着苏善儿说：“算是，幼年时是大公子将我从人贩子手里买走送来钦天监，从那时起我便是他的人，这六年来大公子甚少在京，唯有这次他在临走前来找过我，让我多多留心你的事。”

　　这话听起来倒是有几分她大哥的作风，苏善儿心有疑虑，但并未细问，“如此说来，我是祥瑞之事我大哥也知道了？”

　　闻言，洛天诧异，“六小姐如何知晓此事？”

　　这件事苏家的人谁都不知道，更没人会想到她本人知晓。

　　苏善儿没有回答他的话，“看你的反应，你没跟我大哥说过？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整个钦天监应该都知道这件事吧，你既然是我大哥的人，为何不告诉他？”

　　“钦天监有钦天监的规矩，这件事不能说，如若传出去定会彻查。”

　　“看来你对我大哥也没那么忠心嘛。”

　　洛天低着头说：“唯有这件事而已。”

　　“这件事还小吗？”

　　洛天没回答，半晌，他再次看向苏善儿，“敢问六小姐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是谁告诉你的？”

　　苏善儿冷笑，走到一边，“不是谁告诉我的，是我自己听到的，算算，应该是八年前的事了。”

　　洛天诧异，“所以你一直都知道？”

　　苏善儿勾起嘴角，诡异的笑了一下，“你说呢？”

　　洛天撑着桌子站起，“所以你小时候的荒诞全都是故意为之？”

　　“是又如何？”

　　“六小姐可知这些年大公子为了您颇费心思。”

　　“费心思也是我大哥费，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真的是他的人，这件事为何瞒他，说到底还不是怀有异心？”

　　“不是的，我也是两年前才听师傅提起这件事，当时你尚且年幼，且不在京中，我以为你会再过几年才被召回京。”

　　这话听着倒像是实话，当初她也是这么觉得的，哪里会想到老皇帝这么着急。

　　看着洛天越发苍白的脸色，好像随时都能倒下去一样，苏善儿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药丸递给他，“吃了吧。”

　　洛天看了看，“这是……”

　　“毒药，吃完你就归西了，省着还得被这一身伤折磨。”

　　洛天听完反而伸手将药接过，“谢谢。”

　　“谢就免了，看在你这次确实有帮到我的份上，我暂且不跟你计较。”

　　说到底他这一身伤还是因为云戎才得来的，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疼死，见他吃了药，苏善儿说：“就算你是为我大哥做事，也用不着豁出命去，瞧刚才那架势，我要是不来他们岂不是要把你活活打死？”

　　“是我自作主张，连累了钦天监，他们罚我无可厚非。”

　　“缺心眼。”苏善儿喃哝一句转身就走。

　　“六小姐。”洛天叫住她，“往后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

　　苏善儿回头睨了他一眼，不待见的说：“还是算了吧，我信不过你，你连我大哥都有所隐瞒，你我仅仅两面之交，信你，我莫不是疯了。”

　　苏善儿离开钦天监后，洛天的责罚没有再继续。

　　苏善儿这个时候来找洛天，想必是听说了太子的事，洛天这一举动看似无心，但也算是帮了她，毕竟鬼王才是她未来的夫婿。

　　苏善儿临走前随手指了一个人，让他给洛天请大夫，如此，这责罚还要怎么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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