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宸·五（下）

　　“最后我们到了一个村庄，那里真的是能称之为世外桃源的地方。桃花之林，中无杂树，芳草鲜美，落英缤纷，阡陌交通，鸡犬相闻。我们收到了当地人的热情款待。因为师父给的三年之期已经到了，就在我们打算回师门的那天，莫明告诉我们他不想回去了。他说他愿意放弃这掌门之位。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宸摇头。

　　“为了渺渺。也是在那一天我和凌轹才知道他们相爱了。”

　　“这不好吗？正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能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是好事。”宸答。

　　“如果真的是那么简单便好了……”

　　那天早上，莫明告诉他们不回去了。因为他爱上了齐渺渺，他决心与她相守白头。李煜和凌轹大吃一惊。

　　“为什么？”李煜不解，“就算你想和渺渺成亲，你也可以回师门继承掌门之位。为什么你要放弃？”

　　“师兄，我本就无心掌门之位，你和凌轹都是比我好的人选。”莫明道。

　　“可是因为渺渺的身份？”凌轹猜测。

　　“师弟猜对了。”

　　渺渺的身份？李煜因凌轹的话沉思。因一个女人不能继承掌门之位？他们师门从未有这个规矩。但若是降魔师爱上了妖，那便真的是大逆不道了。那么渺渺她……

　　“渺渺她……”李煜欲言又止。

　　“莫明这件事你要想清楚啊。你是修炼多年，功德簿又是你排第一，就为了一个女人就不要了吗？”

　　“师兄，我意已决！”

　　“莫明……”

　　“不论她是谁，我都要娶她！”

　　虽然觉得可惜，但莫明心意已决，李煜自知自己多说无益，只好放弃。

　　“大师兄，既然二师兄已经想好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还是应该支持他。”凌轹答。

　　莫明搭在凌轹肩上：“就知道你懂我！”

　　“好吧。”李煜见此也答应了。

　　“对了，你们今晚帮我一个忙吧。”莫明道。

　　“什么忙？”李煜问。

　　“我想给渺渺一个惊喜。”

　　那天晚上，天空上多了好多的星星，整个夜晚好似都比以前亮了。他们三个人将暂住的房屋好好布置一番，挂上了新的红灯笼，在庭院四周摆满了花，专门用花瓣摆出一条小路，还有红蜡烛。白启将齐渺渺带去那儿，站在花瓣路前的齐渺渺不知所措，莫明在花瓣路的尽头温柔微笑，伸手等候。

　　“傻丫头！快走过去啊！”

　　“阿启……”齐渺渺看向白启。大眼睛里有着担心和害怕。

　　“别怕，我会和以前一样保护你！”

　　齐渺渺没有想到，白启也会答应她爱上一个降魔师。两人双目相对良久。

　　莫明见齐渺渺迟迟没有动作，以为齐渺渺反悔了，手不禁抖了一下。还好，还好，最后齐渺渺还是看向了他，迈出了一步，然后迈出第二步。满心欢喜，满脸笑意的齐渺渺最终走到了莫明的面前。

　　如果你愿意为了我去对抗世间对你的非议，那么我愿意为了你去违背天理对我的惩罚。

　　当他们二人双手牵上的那一刻，李煜让藏在花边的烟花一起燃放，白启施法让花在空中飞舞，金色的火花，肆意纷飞的花瓣围绕着整个庭院，围绕着这一对人儿。

　　花前月下，一对有情人互许终生。这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白启看着他们，心中悸动。他愿意永远护在齐渺渺的身后，看着她幸福。

　　一周后，凌轹用虚像传影说师父出事，请莫明立刻返回师门。师命难违，纵然莫明已经决心不继承掌门之位，但师傅对他的养育之恩，他始终铭记。这次回去他就打算待事情都处理完后将此事禀告师父，可以光明正大和齐渺渺在一起。午后他们三人立刻起程。

　　临别前，齐渺渺和莫名那么一条红带绑在家门前的桃花树下。听当地的人说，只要这么做了那对有情人便会得到月老的祝福。

　　莫明抓住齐渺渺的手，对她说：“等我回来，与你相守白头之约。”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足足等了一个月，齐渺渺每日都站在桃花树下等他，一个月后的一天她终于在桃树下看见莫明的身影。那一刻，齐渺渺毫不犹豫飞奔向莫明。

　　他做到了，他回来了！

　　可是对齐渺渺飞来的不是莫名，而是他手中的一柄长剑。剑准确无误对准她的心口，只见长剑如流星一般划过夜空，顿时间鲜血四溅，飞溅出来的血染到了桃树上，染黑他们亲手系上的红带。齐渺渺只觉得自己好像没了力气一般，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这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在她闭眼的那一刻，她都不明白，也不甘心。两行清泪从眼落下。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为什么？”宸问，“莫明为什么会杀齐渺渺？他不是爱她吗？为什么还会亲手杀了她？”

　　“唉。”李煜深深叹气，道：“莫明，他也无可奈何。师傅身中奇毒命悬一线，唯有九尾狐一族方有解毒之法，我和凌轹去青丘求宝，他们提出了一个条件：杀死齐渺渺。”

　　“为什么？”宸更不懂了。

　　“那时候白启才告诉我们渺渺和她乃是青丘九尾狐。白启更是青丘的大家族白家的家主。可是对于青丘为何非要渺渺性命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青丘的人不肯告诉我们。我们去问白启，白启也不肯说，我们只知道渺渺父母双亡，是青丘可有可无的狐狸，青丘一国的王早就不想她活在这个世上了，因此借机提出要她的性命。他们还说若是他不做，那么青丘必然也会为难渺渺，到时候她即便不死日后过的也是东躲西藏的日子。师父对莫明有养育之恩，恩同再造，胜似父母。正在为难之时，我想起来蜀山有一种假死丹药。于是我们决定用丹药偷梁换柱。”

　　由凌轹付下假死丹药代替齐渺渺，再被莫明杀死，骗过青丘的人。

　　“那她为什么还是死了？”

　　“因为我们被凌轹骗了！他根本没有告诉渺渺，也根本没有代替渺渺！”

　　“啊！为什么会这样！你们不是好兄弟吗？为什么他要骗你们？”

　　“因为这件事情根本就是他一手策划的阴谋！”

　　“阴谋？”

　　“是啊。是他暗中调查渺渺，是他给师父下毒，这都是为了掌门之位，他早就觊觎掌门之位很久了，在得知师父有意让莫明继承之后，他就计划这些事。”

　　“后来呢？”

　　“后来莫明入魔了。”

　　“入魔？”

　　李煜点头：“对，入魔。渺渺的死对他来说打击很大，他心魔难消坠入魔道，几乎癫狂。凌轹继承掌门之位。”

　　“不对，即便入魔也有这个大师兄在，怎么会是他成了掌门呢？”

　　李煜一听，心里止不住的失望，冰凉，好似一摊冰泉一般：“死后灵魂都入酆都，三界之内谁都不例外。莫明入魔之后，一心想要与她相守。他本想寻死但被我拦了下来，求死不得的他竟然只身闯去酆都，大闹冥府，打伤无数鬼差冥兵，可即便如此也没找到渺渺。莫明不甘放弃，执意寻找。凌轹告诉我这件事我立刻冲去酆都找他。莫明大闹酆都，惹怒冥王，冥王下令追杀，我虽将他救了出来，却和他中途失散。因为这件事情，我们被逐出师门，凌轹顺理成章继承掌门之位。”

　　是啊，一个得罪了一族的弟子，怎么能做掌门呢？这岂不是推整个蜀山去送死吗？

　　“我那时见到莫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大声质问。我们兄弟两个第一次刀剑相向，我问他不过是一个女人罢了，何必如此？值得他毁了半生的荣耀与修为。你可知莫明回答我什么？”

　　“什么？”

　　“他说尽管一生荣华，也敌不过渺渺。”

　　好痴心的一个人。

　　“好不容易逃避了冥兵追捕，又回不了师门，便在人间隐姓埋名躲了千年找莫明。但纵然我走遍大江南北依旧找不到他。还未等我找到他，冥兵又找来了，被他们追至山崖之上无路可退，一人难敌千军，激战之中丢了手臂。可即便是死我也绝不做阶下囚，于是我跳下了山崖。”

　　后来，是他救下了他。宸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魔兵前来追捕，三界之内冥王的面子总是要给。看来魔尊也是应了冥王的请求。

　　“现在也不知道莫明怎么样了。他心魔难消，不知有没有害人？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为了一个女人至于吗？”李煜低头自问。

　　可宸也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只得闭口不言。

　　自古情义两难全。

　　可怜有情人终究无缘，可叹人世间世事多变。

　　“所以，你赶紧走吧，不要和我扯上关系，否则你在魔族无立足之地。你一身修为来之不易，不应该轻易丢了。”

　　“就像你说的那般凶险我就更不应该离开你，你现在身负重伤，怎么能对抗魔兵？有我在可以多一个帮手，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拖后腿。千年修为虽然不易，但比起别的来它还不必上半分。”

　　李煜无奈摇头，不禁自问他真的明白自己的意思吗？

　　“我觉得你的师弟说的对，很多东西都不是修为能够比得上的！”

　　李煜听了，轻声反问道：“是吗？”

　　即便声音轻，但耳尖的宸也是听得到，很肯定地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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