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屏风偷看少年郎

　　明光堂堂的灯光映照出洛汉康脸上的震惊恐慌，他似是被家仆消息怔住半晌未曾言语。一旁端坐着的洛母豁然起身，两步上前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臂，想要打破丈夫的发愣。她的眸光看向家仆，问道：“大相公可是已经往府里来了？”

　　家仆飞快地摇摇头，下意识地往身后看了一眼，低着头回道：“只是轿子停在咱们府门口，大相公还未下轿，像是……在等着什么。”

　　洛母深禀家仆的言下之意，未下轿的意思就是顾靖萧还在轿子中，应该是等待洛汉康亲去迎接。可是他选择今天大驾光临，恰逢洛盛桦回府的日子，再想想洛汉康同自己说的事，洛母不禁胆战心惊，更加觉得大相公此举是有什么特殊的涵义。洛母的眉目间隐隐已有些不安，智能强忍着不能发散出来。

　　“快去，你先快去将大门打开，同大相公说主君正在更衣，稍后就去亲迎。”洛母焦急地吩咐家仆，家仆颔首领命而去。

　　带家仆离开后，洛母温柔的目光看向身边的丈夫，轻声道：“官人，大相公的轿子就在府门口，需要你前去亲迎，千万别让大相公久等了。”她边说着，手下稍稍用力捏在丈夫的手臂下。

　　洛汉康吃痛地皱起眉头，但是洛母此举也算替他打破适才的发愣稍稍找回了理智，他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片刻后，他抬眸对上妻子担忧的眸光，安慰地一笑，沉声道：“无事，有我在。”只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就让洛母如同吃了定心剂一般顿时平静下来，心中惶恐消了大半，沉默地点点头，目送着丈夫走向大门的身影。

　　堂中一片沉默，洛母也只是怔怔地望着丈夫离去的身影直至消失，才转过身望着堂中的三姐妹和一桌子美味佳肴，似是微微轻叹一声，招手唤来彩绘等一群丫鬟，吩咐道：“先把这些菜撤到厨房热着别让它凉了，再去泡一壶茶送过来，就用去年收的那翁‘雪顶尖翠’。”

　　丫鬟们领命恭敬地福了福身，一一上前将佳肴撤去，井然有序没出一丝纰漏。

　　堂中三姐妹除却婉婷，婉晴和婉书都看得出来洛父洛母脸上的神情不一般，心中都在讶异着家门口中的这大相公到底是何许人也，唯有婉婷不拘小节并未瞧出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眼见父亲亲去迎接什么劳什子大相公，而洛母则下令撤了饭菜，心中自然十分焦急，便快步走到洛母面前，语气略有不善地问道：“母亲这是何意？不是说要等大哥哥回府，咱们一家吃顿团圆饭吗？怎的将这些吃食都收了走？”

　　惯知婉婷是这样的脾气，洛母倒也不生气，温和道：“婷姐儿，有贵客来咱们洛府做客，咱们阖府上下都需得敬着他，先让你父亲会完客可好？”

　　婉婷这人素来吃软不吃硬，因此洛母这般软语温声的解释反倒让婉婷心中有愧疚，愧疚自己刚刚的态度，她咬了咬嘴唇，眼睛中泛着水波，失落道：“可是我大哥哥……不是也快回府了吗？难道母亲不管他吗？”

　　洛母失笑道：“哪儿能呢婷姐儿，我早早派了李荣家的带着人去街口等着，婷姐儿先去浣溪院同妹妹们一起等着，你大哥哥一进府我就吩咐李荣家的将人带去浣溪院，让你先看可好？”

　　如此说一番，婉婷才不再失落，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冲洛母福了福便喜滋滋地往后房走去。

　　外客上门尤其是男客，堂中自然不能留女眷，婉晴刚听吩咐来前堂现在又要回去，心中难免不悦，暗暗地冲洛母使了个白眼，可是明面上却又不得不走上前，按规矩先向主母行礼后再离开前堂。

　　此时堂中只剩下洛母、婉书还有袁妈妈三人，洛母不禁转头瞅了女儿一眼，好奇道：“你的姐姐妹妹们都去了后房，你怎的还不去？”

　　婉书直视着母亲，眸光微深，她敢确定，母亲一定有事瞒着她，而且并非一般的事。她起身对着洛母道：“我等着母亲一起走。”

　　其实洛母并未准备离开前堂，她打算在右侧堂的屏风后躲着，细听一听洛汉康和大相公之间会说些什么，也好帮着洛汉康想一些对策，谁料婉书这丫头还要等着自己一起走。洛母微微皱眉，严肃道：“你不必等我，自己先去吧。袁妈妈，你快带书儿回浣溪院。”洛母心中忐忑，深觉这样的事还是别让女儿们知道，免得让她们心生恐慌。

　　袁妈妈上前，想领着婉书回浣溪院。

　　“母亲有事瞒着我。”婉书直接绕过袁妈妈，走到母亲身前直视着她。

　　洛母神色微怔，正色道：“这是长辈们的事，你一个闺阁姑娘关心作甚，如今你是不听娘的话了吗？娘让你回浣溪院你还要在前院待着！”

　　“女儿是洛家的女儿，自然是与我有关系的。”婉书眨眨眼，未被母亲的严肃所震慑，反而直接坐在一旁的楠木圈椅上，摆出一副‘你不说我就不走’的模样，认真地冲洛母道：“大哥哥在姑苏并无大功大过怎么会忽然被调回盛京？还有大相公驾临洛府，你和父亲的脸上为何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像是极怕惹恼了大相公，这又是为何？”

　　“你这丫头——！”洛母心声怒气，银牙紧咬，第一次恨自己的女儿如此机敏，察言观色就察觉出自己和官人的不对劲，更气她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

　　怎么办，还不是自己养的女儿！洛母又气又急地在心中暗叹一声。

　　“大娘子动作可得快些，我瞧着主君已经迎到大相公了，正在往咱们府里来呢！”袁妈妈站在前堂门口帮洛母查看着外面的动静，见到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立马焦急地提醒。

　　“知道了，你先去后房罢。”洛母望了望前头，又望了望等她解释的女儿，有些气急败坏道：“你如今是越发大胆了，这笔账等会我定要与你好好细算！”说罢，拉着女儿一齐躲进侧堂的屏风后，向女儿打了个噤声的动作，门口的袁妈妈也快步撤出前堂。

　　此时，前堂一片静寂。

　　片刻后，只听见洛汉康的声音娓娓传来，似有些模糊，隐约能够听见他在说：“大相公，这边请。”

　　大相公。

　　就是那个街头巷尾，被传颂得如同神仙人物般的少年丞相——顾靖萧吗？

　　许是好奇心驱使，婉书忍不住上前，黑亮的眸透过屏风那道窄窄的缝隙向堂中看去，隔着些许距离看得不甚清楚，却知是位少年郎君。尔后她却又不禁自嘲：少年丞相，少年丞相，可不就是少年郎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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