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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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春四月,春闱落幕,因婉晴与陈治之事的原因,两人的及笄礼筹备得并不十分完善,但因为顾着女儿婉书的颜面,总不好叫女儿的及笄礼过于寒酸,洛母还是尽自己所能邀请了京中她能邀请的女眷,但是让洛母没有想到的是,忠远侯府的侯爵娘子和住在她家侯府上的姻亲金陵邢家向自己抛来了橄榄枝,有来参加洛家两姐妹及笄礼的意思。
洛母没有拒绝的道理,自然欣喜地欢迎二人前来参加姐妹两的及笄礼,有了这两人来参加,其他官眷原本瞧不上名不见经传的洛家两个姊妹的及笄礼,后来都纷纷上赶着来参见,原本洛母只是想小规模地办一下,眼瞅着这样的情形,只怕是根本无法小规模地举办了,只得加大力度,忙得头脚倒悬。
侯爵娘子和邢家夫人出手阔绰,两人分别送来了好些织锦缎匹和南海明珠,还有一座九天玄女刻桃花的巨大屏风作为贺礼。
身为姐姐的婉婷也送来了两支很是贵重的金凤展翅翘头步摇,细长的金制流苏缓缓落下,闪烁着光泽,也示意着少女们的成长。
许大娘子与洛母关系好,特意打造了一副赤金头面,很是贵重。
及笄礼上,洛母正在花厅应酬着侯爵娘子和邢家夫人,侯爵娘子没怎么说话,只是客套地问了两句闲话,目光一直悄然无声打量在婉书的身上,很显然,她来参加婉书的及笄礼是带着某些目的而来的,婉书和洛母心中有了计较,但也只是装瞧不见。
反而是邢家夫人一直拉着洛母说东说西,只是这话题绕着绕着,总是能够聊到洛家长子洛盛桦的身上,也很显然,邢家夫人同样是带着某些目的来的。
只是比起侯爵娘子的目的,洛母还是更喜欢邢家夫人的目的,毕竟自家长子如今的年纪不能再耽搁了。
洛母热闹与邢家夫人说到一起,将长子盛桦的消息尽数相告,活脱脱一副恨不得将儿子直接塞过去的模样。
对于盛桦的才情和钟情邢家夫人实在喜欢,而且洛母为人和顺,以后作为婆母也不会为难媳妇,对于这点邢家夫人更加心仪,若是此时没有旁人,只怕两人的婚事便会直接定了下来。
来为婉晴婉书行赞礼的赞者是许大娘子,她受邀来替婉书行赞礼,至于婉晴也不过是顺手为之。
及笄礼结束宾客离场之后,婉晴又被幽禁回了琴韵轩,依旧是不允许她出房门半步。
自婉晴被幽禁不能与陈治往来书信之后,陈治心里因为牵挂心爱女子的消息以至于整个人消瘦了一圈,陈老夫人和陈化夫人看着萎靡不振的陈治,几经内心的挣扎,最终告诉陈治让他死了这条心,洛汉康已经在为婉晴挑选夫婿预备定亲,以后婉晴便成了有婚约的女子,与他再无半点干系。
陈治听了之后几乎魂魄立体,加之之前被打所受的内伤和冬日里的寒气,陈治在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咳得惊天动地,几乎把肺给咳出来,最后甚至还吐了血又幽幽晕眩了过去。
陈老夫人和陈化夫人立马急得让小厮去请太医院的御医。
此时已接近深夜,小厮敲了半天的门扰了御医的好梦,御医原本一肚子火,结果一听说是光禄大夫家的嫡孙,立马穿戴好衣物,由着陈家的马车拉到陈府,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因先前也瞧过一次,御医摸着下颚上的胡须,摇头晃脑地说了几句什么:偶感风寒,血流不畅好治,只是我观令郎面容,似有心事,此乃最大的病因,若不尽早解决,危及性命也。
危及性命?
陈老夫人听后心下一悸,险些直接晕过去,陈治母亲接受能力还算强硬,听到这句话之后还能站住脚,还能将婆母扶好。
卧房里,陈治的父亲陈化立马焦急问道:“我儿这心病如何医治,还望赐教。”
御医笑了笑,边写药房边说道:“心病自然是要心药医,令郎总不至于是这几天忽然就变成这样,仔细剥丝抽茧,总有迹可循。”
写好药方之后,御医拿起药方吹了吹,希望墨水快些干涸,对屋里众人道:“此药方一日两次煎服。”
深夜将御医请来陈化心有愧疚,一直将御医送到府门才又这回陈治的卧房。
他还未进屋子就已经听见母亲哀哭的声音,一丝一丝从屋里传来,似乎是在对陈老太爷发泄怨怼,陈化隐约听见母亲再说:“都怪你,都怪你,好好的非要动什么手!嘴难道是摆设不成,竟将咱们治儿打成这幅模样,都怪你!”
陈化并没有听到父亲的反驳声,想来此时父亲的心里也很难过。
陈化自己做为父亲心中难受至极,陈治是他嫡亲的儿子,如今却这样一幅病怏怏的样子躺在床上,他的心里多少是怨恨父亲动辄请出家法的性格。
当年他们三兄弟就是吃过这样的苦长大的,如今却轮到他的儿子吃这样的苦,可是陈化又不敢说什么,百善孝为先,他总不能再拿出棍杖,再将父亲打一顿罢?
推开儿子卧房的门,陈化走了进去,刚一进屋就瞧见陈来太爷脸色惨白地坐在圈椅上,脸上的表情绝望中带着愧疚,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床上的陈治,嘴唇上下动了几次,陈老太爷用力地眨了眨眼,开口说道:“……若是治儿真的那么喜欢洛家那丫头,此番他若是能醒来,我会考虑着让他娶了三女婿的庶女!”
陈老夫人正痛哭流涕地坐在陈治的床边,听到陈老太爷的话冷冷笑道:“你如今到是同意了这件事,那你当初发现之时为何要动手打治儿,如今治儿昏迷躺在床上醒不来,你后悔了,那你当初别打他呀!”
陈老太爷被说得怒气四溢,颤抖地伸手指着妻子,恨恨道:“……我打他是因为他做错了事情,是因为他不顾名声和清誉私下和女子私相授受,以至于耽误了春闱这样的大事,你说说我可是打错了?你还有脸说我,三丫头和女婿来拜完年离府之后,是谁跑到我屋子里来说绝对不让治儿和那庶女在一起,你如今还敢教育起我来了!”
这些话所说非假,陈老夫人心里惭愧,被丈夫说得有些丢脸,她摸掉眼泪站起身直直瞪着丈夫,怒道:“我是说了,可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我又没有动手打人,我作为治儿的祖母难道不得为他着想?如今治儿可是被你打成这样的,你还来说我!”
这话说得真是让陈老太爷气不打一处来,正欲开口说话的之时,陈治的母亲忽然站起身,尖声而凄厉地吼出来声——
“吵够了没有?!没吵够就出去吵,别吵着治儿歇息!”
房里的众人怔怔地看着她,她的眸光也一一望过房间里的所有人,从丈夫到婆母再到公爹。她意识到刚刚自己对公爹婆母的态度不好,于是便耐着性子拿出做儿媳谦卑和温驯,低声道:“适才是我脾气不好,时日不早了,公爹和婆母不如早点回去歇息,治儿这边就由我这个母亲来照料。”
这不是在询问,而是逐客令。
陈老夫人表情有些悻悻然,还想着说两句好话顺势留下照料嫡孙陈治,但是瞧见大儿媳阴沉冰冷的眼神,肚子里的所有话立马缩了回去,讪讪地劝慰了大儿媳两句,便追上丈夫的步伐,和他一道离开了。
公爹婆母离开之后,陈化夫人终于有了功夫让伺候的丫鬟下去煎药,刚刚屋子里吵吵闹闹乌烟瘴气,公爹和婆母吵成一团,她被逼得差点要发疯,如今终于有了空闲坐在床边,细细看过儿子陈治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
陈化走过来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太伤心。
只是陈化夫人心里怎么可能不痛,现在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什么都做不了。
她的治儿只不过是因为周岁抓阄之时抓了一杆毛笔,公爹和婆母便觉得他将来必定有出息,可以广大陈家的门楣,所以将治儿从自己的身边抢走由他们抚养,那时陈化夫人每日想的就是如何去见一面自己的亲生儿子。
后来治儿年纪大了,自己独立住着一个院子,陈化夫人才终于感受到母子团聚的喜悦,她看着儿子读书写字,看着儿子勤奋好学的模样,她心里是真的开心。
可谁知,过了这个年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子春闱落榜,又与小姑子家的庶女书信传情,还被公爹发现,继而被狠狠揍了一顿,如今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
陈化夫人忍不住轻声抽泣着:“只要治儿能醒过来……”她转身扑进丈夫的怀中,呜咽着声音,闷闷地开口道:“只要治儿能醒过来,就算那婉晴是个庶女,我也认了。”
陈化闭上眼睛显然已经无话可说,他心里清楚婉晴是个庶女自然配不上自家的儿子,可是刚才御医的话让陈化心里原本坚定的想法有了松动,若是治儿能醒来,那庶女也并非是不能接受……大不了进门许她一个偏房的身份,她本就是个庶出的,让她做治儿的偏房已经算是抬举她了。
陈治昏迷的这三天陈化夫人一直在他的卧房里照顾着,从儿子浑身滚烫发冷、梦里还在梦魇的情况下终于将他照顾得恢复正常体温,脸色也从原来的蜡黄泛青好转了许多。
到了第四日,陈治终于从昏迷中悠悠醒了过来,陈化夫人高兴得喜极而泣,握着儿子的手痛声哭了许久。
刚苏醒的陈治只觉得嗓子渴得冒烟,想要喝几杯水,可是他浑身软弱,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几乎没有,说出来的字都是气音,全被自己母亲的哭声给盖住了。
还是一旁的丫鬟机灵,立马端了一杯不汤不凉的茶水送了过来,伺候陈治喝下,陈治一连喝了四五杯才缓解了嗓子里的干涸。
茶水润着嗓子许久,他才将将能开了口,声音听上去很是粗砺干哑,开口第一句竟然还是在安慰自己的母亲:“娘,儿子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这样满是孝顺的一句话使得陈化夫人哭得更加炽烈。
陈治苏醒的消息立刻传到陈老太爷和陈老夫人的耳朵里,老夫妻俩立马跑来陈治的书房来看望陈治,陈老夫人直接扑在陈治的床上,将陈治的母亲挤到身后,握着陈治的手不肯松开,哭得老泪纵横,极其心痛地开口道:“治儿呀,祖母的心肝肉呀,祖母担心死你了,你知道吗……祖母心疼死你了,好治儿呀没事啊,那能一次就通过春闱的都是凤毛麟角,咱们今年不中,明年就再考一次,明年你肯定能中。”
陈老太爷也走了过来,站在陈治的床头,人生中难得低下头,沉着声道:“平日里,是祖父对你的管教太严厉了,你如今大病初愈就好好歇息一番,这次落榜就落榜罢,咱们明年早考也没什么影响。”
父亲陈化也颔首点头道:“好好听你祖父祖母的话,今年再好好苦读一年,咱们明年再考。”
所有人说的都是春闱之事上,和婉晴的话一概不提。
明明他在半清醒半昏迷的期间,感受到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母亲来看望自己,他们每个人都有对昏迷的陈治说,只要他能够醒来,就会成全他和婉晴之间的感情,可是为什么他醒来了,却没有一个人提了?
“那……婉晴表妹呢?”
陈老夫人面上一顿,笑着安慰道:“你如今刚醒,还是好好歇息好,咱们再讨论这个事情。”
陈治哪里肯作罢,倔强地问道:“我虽然人是昏迷着的,但是我都听见了,我听见祖父祖母,还有父亲母亲同意我取婉晴表妹了。”
既然长辈们不肯明说,陈治便自己出动地清楚问出口,他心里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只有婉晴表妹。
“我只是说考虑这件婚事。”
开口的是陈府的陈老太爷,他负手而立站在陈治的床前,苍老的面孔上满是严肃认真,他盯着床上的陈治,淡淡道:“我那日说的是如果你醒来,我就会考虑你和三丫头家那个庶女的事,我从来没有说等你醒了就去提亲。”
呵……
陈治忍不住心胸中的疼痛溢出的哀伤,自嘲般的冷笑声幽幽传来,笑着笑着,陈治由于接不上气转而咳得惊天动地,陈老夫人立马上前轻抚着陈治的胸口。
却不想她的手被床上的人推开,陈治冷着一双眼睛扫过卧房里所有言而无信的长辈,然后转过身脸对着床的内壁,背对着长辈们,很明显地表明不想看见他们。
考虑?
祖父当他还是无知孩童吗?
陈老太爷当然知道这样的话陈治根本不会听从,他抚了抚下颚花白的胡须,耷拉着眼皮的眼睛里满是精光,既严肃又冷漠地发问:“你如今没有功名在身,还要求娶一个你三姑妈府里的庶女,是想让我们陈家一夕之间丢光所有的脸吗?”
陈治背对着床壁没有说话。
原本他自己十年寒窗苦读,原本以为可以轻松过了春闱,借着这样喜事再去和父母、祖父祖母相商求娶婉晴之事,可是他哪里想到自己居然落榜了。
其实出来贡院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自己会落榜,毕竟春闱之前的光景他都在忙着和婉晴互通书信、增进感情,将所有的功课都抛诸脑后,落了榜他心里也很愧疚,所以此时的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陈老太爷没有再继续给陈治难堪,也是移开目光不再看陈治,而是看向房间里的所有人,以一种十分认真地眼神,开口道:“如果明年的春闱治儿可以顺利进了榜,我就会亲自去洛府提亲,全了你和婉晴丫头的情谊。”
陈治蓦地翻身自床上坐了起来,双目熠熠生辉地望着祖父,满怀期冀地问道:“……祖父,您说的是真的吗?只要我入了榜,你就去洛家提亲?”
陈老太爷眉眼一横,断断道:“自然,祖父说话算话。”
众人脸色微变,陈老夫人向丈夫使着颜色,要丈夫赶快收回自己刚刚所说的话,陈老太爷不为所动,继续道:“自然,这一年之类没有两家长辈的允许,你们不准私自见面,不准私传书信,也不准告诉婉晴丫头我和你之间的约定。”
陈老太爷并不回答陈治的问题,反而是高深莫测道:“这一年之类,每逢过节,你三姑妈回陈府的日子我都会让她带上婉晴丫头,也会让她暂且将婉晴的婚事放一放。如若你们撑得了一年,你春闱考取功名之后,祖父会立即让你们完婚。”
陈治脸色登时满是光彩,眸光凝向自己的祖父,问道:“祖父,您说的是真的?”
陈老太爷笃定道:“只要你能够做到祖父要求的,祖父必定言出必行,但是你如若违反,这件事就当没有发生过,你与婉晴丫头从此再无干系,祖父会为你另外择亲,你可同意?”
陈治可以说是立马应了下来,头点得如同捣蒜,无怨无悔道:“同意同意,孙儿同意。”
他坚信,凭他和婉晴之间的感情一定可以熬过今天,待到来日,他高中之日,就是去洛府提亲的日子。
陈老太爷和陈老夫人又分别宽慰的陈治几句话,便离开了陈治休息的卧室。
刚刚离开,陈老夫人就忍不住开口问道:“官人这是什么意思?治儿如今都已经醒过来,何必还要还要考虑他和婉晴丫头的事。”
“人醒容易,心死却难,你确是强行逼着他只会适得其反,倒不如顺着他的意思。”陈老太爷站在屋外,望着头顶清蓝晏晏的天空。
他怔仲片刻,慢吞吞地道:“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世事变化莫测,谁又会知道发生些什么,也许一年后,就物是人非了也说不定。”
陈老夫人并不明白丈夫的意思,只是顺着他的眼神瞧了瞧此时的天空,入目便是一片水蓝。
陈老太爷淡淡道:“春蒐又要开始举办了。”
此后的日子过得风轻云淡,朝廷开始忙碌着春蒐的准备事宜,李治也恢复如常,一扫春闱没有入榜的晦涩和失落,以及内心想要迎娶婉晴的动力,他开始了整日的埋头苦读,陈老太爷瞧见陈治这般苦读,心里很是高兴,可是想到他这般苦读是为了一个庶女,陈老太爷不免又觉得失望。
私下里,他想了又想,还是写了封书信送到女儿和女婿的府邸上。
这封书信是陈老太爷写给女儿陈佳的,洛母收到信之时,婉书正巧在她的旁边,她从袁妈妈接过父亲差人送过来的书信,想了想还是在女儿婉书面前打开细读,洛母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深,看完之后,眉宇间已经皱成了一个川字。
婉书瞧见母亲的神色,温声猜测道:“外祖父是同意了修杰表哥和三姐姐的婚事吗?”
洛母语气夹杂着不耐烦,将信装了回去,死死握着信封,沉声道:“你外祖父说他和治儿说定,明年春闱如果治儿中榜,他就来咱们家提亲,让我先不要给三丫头议亲。”
婉书料事如神,淡淡道:“外祖父和修杰表哥……应该还谈了其他条件。”
洛母略有诧异地望了婉书一眼,惊叹自己的女儿明明看到信中的内容却依旧能够猜到信里写了什么。洛母松开手,将信封被自己攥皱的地方抚平,开口道:“你外祖父说这一年之类不许两人见面、传信,更不许将中榜就成婚的事告诉婉晴,若是修杰表哥做不到,这约定立刻取消。”
婉书闻言温温柔柔地笑了,将账本检阅完成推到母亲的面前,眸光里一片清澄,笑着道:“既如此,母亲你还担心什么?外祖父想到缓兵之计这一招,咱们配合他就是,修杰表哥为人周正,定然不会违背和外祖父的约定。娘,一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了。”
缓兵之计。
陈老太爷知道完全隔断陈治对婉晴的想法不可能,不如就趁着这一年的时间来慢慢消磨掉两人之间的感情,陈治对于心仪的女子就那么点要求,漂亮又不失才气,疏离而又不染尘埃,盛京这么大,想找一个才情绝艳、又家世不错的女子不是很简单的事吗?
男人嘛。
情义千斤不敌胸脯四两。
纵然婉晴是个貌美又有才情的女人,但是一年的时间只有几次见面的机会,既不能靠书信联络彼此之间的感情,又不能见面慰藉彼此的相思,陈治的身边又会在祖父祖母特意的安排下,出现许许多多身俱才情又相貌美丽的女子。
这样的艳福,只怕是神仙也难以抗拒,陈治又会有什么例外?
这就是聪明人的办事办法,愚蠢的人只会用强硬的手段斩断两人之间的关系,比如陈老夫人。而聪明的人不仅会斩断两人的联系,还能够让陈治更加努力的读书,以后时日久了乱花迷眼,指不定陈治自己就会发现对婉晴的感情只不过是情窦初开的无知。
婉书的一句话使洛母茅塞顿开,脸上又重新有了笑容,不禁伸手摸了摸婉书的脑袋,温声道:“书儿真聪明,那你说说,娘要怎么配合外祖父。”
“很简单呀,娘只需要解除婉晴的禁足,让她恢复如常就好。”婉书云淡风轻地开口。
洛母目光飞快地一亮。
是呀,如果解除婉晴的禁足,以她的脾性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陈治,可是陈治已经答应了和陈老太爷的约定,不可以往来书信,也不可以见面,一旦陈治心志不坚定回了书信,那么以后就不能在与婉晴在一起,可若是他不回书信给婉晴,婉晴则回以为陈治忘了和她之间的感情,决心听家里的话,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妻子。也有可能,两个人真的靠对彼此的感情熬过这一年的酸楚和思念,而且发乎情止乎礼,那也恰恰说明两人是真心互相喜欢,到时候两人成婚,有了陈老太爷做主,谁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当真是一石三鸟,面面俱到。
可见姜还是老的辣,难怪当年朝廷风云变化,外祖父可以安安稳稳地致仕。
此时洛母的心情大好,心中的怒意和担忧全都消除殆尽,便拿过女儿检阅过的账本来查看。见账本上的帐算得也很是面面俱到、没有差错,心情更加高兴,褒奖了婉书两句。
忽尔间,洛母又想到陈治和婉晴之间的破事,叹了口气,惋惜道:“若不是出了这档子的事,治儿和你的婚事我觉得可行,唉,实在可惜了。”
婉书安慰道:“可见修杰表哥与我无缘,娘再为我细细寻找就是了。”
洛母目光瞧向婉书的发髻上,如今婉书行过及笄礼,长长黑发灵巧地绾成灵蛇髻,上面插着一支粉红可笑的桃花簪,俨然一副大人的模样,洛母怜惜地握着女儿柔软的手,温柔道:“我的书儿如今真的是大姑娘了,娘问你,你真的对赵家的小侯爷无意吗?你及笄礼那日,侯爵娘子也来了,我想定然是小侯爷和他母亲说过什么……”
婉书蓦然垂下了眼眸,脑海里浮起的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身影和他总是满怀戾气的眉宇,婉书怔怔发愣,无意识地开口道:“他都是诓我的罢了……”
“你说什么?”洛母没有听得太清楚,又问了一遍。
婉书瞬间反应了过来,飞快地摇了摇头,说道:“胡诌了一句,娘不用放在心上。”
洛母半信半疑地瞧了婉书一眼,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与女儿说起了马上就要举行的松林春蒐之事,婉书只在一旁听着,时不时与母亲探讨两句这春蒐的日常。
这松林就在盛京的京郊,是皇家围猎的场地,一般不允许外人进入,现在因为要着手春蒐之事,已经入驻了许多了将士和将军,将松林里里外外都布置得有条不紊,不允许有任何一丝安全隐患。再用不了多少时日,当今陛下就会率领朝臣百官来到松林,一年一度的盛世春蒐就会拉开序幕。
据说,天晋朝的当朝丞相武文超群,不仅文章写得好,而且一身骑马射箭之术更是超绝,但凡见过的人无一不夸,无一不赞。婉书想,倘若他再年轻那么几岁,性情不是那么孤冷,浑身戾气不那么令人胆颤,风姿绰约整个盛京城的也许就会是当朝丞相,而不是如今的赵小侯爷。
婉书想,此次春蒐,自己不知道有没有幸一睹顾相的风采……
婉书还在想,若是在春蒐上能够和顾相见到,他还会不会记得自己,会不会想起那日他是钻进了自己的轿子里,是给了自己所谓的‘定情之物’。
希望可以罢,满足自己的小小心愿。
慰藉自己埋在心中那份无人知道的感情,默然看他揽尽世间山河和光彩。
婉书在母亲房中看完账本之后,洛母便放了行,允许她回水云间。
水云间离浣溪院很近,可是离琴韵轩却异常的远,婉书刚出了浣溪院的院门,想到自己还被禁足在琴韵轩的三姐姐,想了想,对着芸卿说道:“走,我们去看看三姐姐。”
芸卿眉梢微挑,轻声道:“大娘子不是不允许任何人去探望?姑娘你还要去看吗?”
婉书闻言神秘地笑了笑,轻声道:“你忘记了,娘刚刚已经解了三姐姐的禁足,我现在去看看三姐姐,应该没什么问题罢?”
芸卿想了想好像确实也是,虽然大娘子还没有通知下去,但是确实已经有了解除三姑娘禁足的意思,她点点头立马道:“姑娘说的是,三姑娘现在定然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院子外面的情况。”
“是呀,所以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婉书笑得像是春日里最艳丽的一抹骄阳,温柔而缓缓地开口道:“把解除禁足这个好消息先告诉三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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