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同意

　　这天晚上，洛母和丈夫洛汉康为了女儿的婚事不欢而散，婉书心里愧疚，所以留下来特地陪伴母亲，思前想后未免母亲真的伤心，特地将一段匪夷所思的秘事说与母亲听。

　　洛母呆呆地坐在炕上，不敢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女儿，脑海里嗡嗡作响，这一天的打击一件接一件搞得她几欲崩溃，但是所有的事情加起来都不如婉书此时说的事情更让她震惊，洛母伸手扶住自己的额头，目光看向女儿婉书，顿顿道：“你是说……你早已和顾相认识，你也知道他要娶你？”她忍不住顷身向前，身后在婉书眼前晃了晃，喃喃道：“难不成是傻了不成，怎么还说起胡话来了。”

　　婉书抓住母亲的手，双眸诚恳清澈，认真道：“娘，女儿没有骗你，二姐姐大婚那次，我去接弟弟回府，路上遇到胡搅蛮缠的士兵，是顾相救了我们。”

　　那时经历过这件事的人婉书都让他们守口如瓶不要将这件事传出来，一来是为了洛家的名声，二来则是因为没有发生什么危险，没的说出来让父母担忧，再后来世事平稳，婉书从雷没有想过自己会和顾靖萧扯上什么干系。

　　可是后来的她不仅和顾靖萧牵扯上了关系，而且后来的她和顾靖萧关系也越来越暧昧，顾靖萧为了求娶自己，甚至隐瞒和利用了自己的家人，自然，这些事婉书并不敢说出来，若是母亲知道了还不知是何等的生气。

　　婉书诚恳地说了三遍，言语清晰眼神清澈，一点也不像说胡话的模样，洛母也渐渐从不敢置信变得慢慢接受，她僵着面容仍有些呆滞愣神，摇头道：“书儿，娘、娘有点惊讶……你先等一等，等娘缓过来……”

　　何止是有点惊讶，洛母惊讶得几乎话都说不出来，怔怔地坐在榻上，半晌才终于缓和过来。

　　洛母心中千思万绪，不敢想象婉书只是出门接弟弟回府却不想竟和顾相牵连上，她伸手拉着婉书，走到自己身边坐下，缓缓道：“书儿，娘且问你，你是不是对顾相……动了男女之情的心思？”

　　婉书被母亲这么直白的一问有片刻的怔凝，不由地低下头沉默着，片刻后，她轻轻点头，细声缓缓道：“我不想欺瞒娘，女儿的确是对顾相有情，所以女儿愿意嫁给他……就像当初母亲愿意嫁给父亲，女儿同样义无反顾。”

　　义无反顾。

　　洛母心中涩涩地发苦，想想自己当初满怀着对丈夫珍爱之情嫁了过来，最开始的那几年难熬的紧，洛汉康梦中时常呼唤冯氏的名字，每一声都是在洛母的心头上扎刀子，有多痛只有洛母心里自己清楚。顾靖萧虽然不像洛汉康那般心有所属，可是众人皆知顾相是何等冷酷无情，而且他向来有龙阳之好的传闻，这么些年他身边没有一个女人，这样的顾靖萧比起洛汉康来更加无情，更加难以融化，自己的女儿嫁过去难道不是活受罪吗？

　　婉书顷身跪在榻前，双手紧紧地攥着母亲的裙摆，晶莹的泪珠自眼角滑落，抽泣道：“娘，女儿愿意的，无论以后如何，但女儿真心真意想要嫁给顾相。”

　　自己女儿的秉性洛母最为清楚，婉书何时说过这般没有礼节的话，洛母如何能不明白婉书对顾靖萧的深情，不由叹气道：“你好糊涂，你可知顾相他不是一般的男子……”一般的男子总是心软的，而顾相心智坚冷，两家之间的关系又不好，顾相如此权柄，婉书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婉书只是低声地抽泣着，没有说话，

　　洛母心疼自己的女儿痴情，将她从地上拉起来，搂到身边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叹道：“傻子……咱们母女两都是傻子。”

　　婉书眼睛满是泪珠，依偎在母亲的怀里，轻声道：“顾相……他是个好人。”

　　婉书的话洛母没有任何反应，像是在考虑婉书所说的内容，母亲的沉默让婉书心头有些慌张，她忍不住抬头看向母亲，连声问道：“娘，您就究竟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呀，如果您不同意的话，女儿心中总是不安稳的。”

　　洛母眼睛的光霍地亮了起来，将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婉书扶正，坚决道：“既如此，咱们就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他顾相家大业大，又是陛下赐婚，不办得风风光光根本说不过去。”

　　婉书惊讶地怔住，嘴角微抽：“啊？——”就这么直接答应了？

　　洛母的神情又顿时委顿了下来，愁绪散在眉间，缓缓道：“陛下的赐婚旨意今晚就已经下来了，明日估计整个盛京城都知道了，如果你不嫁就是违抗圣旨是要杀头的罪名，与其这样倒还不如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让整个盛京城的权贵们都瞧瞧，咱们洛家的女儿不愁嫁！”

　　洛母的雷厉风行让婉书心中尤为佩服，短短这一瞬的工夫就已经做好了决定，但是婉书的心里还是有些愧疚，毕竟自己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母亲……婉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没有说，或许顾靖萧对婉书的这份感情，婉书没有一点的自信，它来得太过莫名其妙，婉书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博得了顾靖萧的青睐。

　　婉书冷着脸没有说话，与母亲商定这件事之后，自己静静地往卧房走去。

　　卧房门口正站着一位不速之客——婉晴，她似乎等了婉书很久，头上的发已经微乱，瞧见婉书往回来的身影，主动走上前，唇角含笑，目光里满是恶毒，缓缓道：“四妹妹可真是让人羡慕，前有小侯爷为你当朝请婚，后又有陛下的圣旨，将你赐婚给当朝丞相，以后您可就是堂堂丞相夫人，以后荣华富贵可别忘记了姐姐。”

　　婉书冷眼看她，表情淡淡的，很显然，婉书并不想理睬婉晴。

　　微一侧身，婉书想要越过婉晴回房间，婉晴哪里肯放行，立即顷身上前堵住婉书要走的路，此时两人靠得痕迹，婉晴低低地婉书耳边轻语，声音像是毒蛇般令人血液冰冷：“好妹妹，不如教教姐姐你是怎么勾引男人的，说不定姐姐学了，以后也可以像妹妹这样，轻轻松松便可以觅得如意郎君了。”

　　婉书冷笑而对：“难道这一点不是姐姐更擅长吗？”

　　婉晴脸色倏地变了，这变化稍纵即逝，她冷冷道：“你说这话时什么意思？”

　　“当日姐姐不过是和俢杰表哥谈论谈论诗词，就引得俢杰表哥为你神魂颠倒，甚至忤逆父母和亲长，难道不是姐姐你的工夫更胜一筹。”婉书眉宇平和，轻轻地在婉晴耳边温语：“我还有事，就不和三姐姐多说了，妹妹先告辞了。”

　　越过长廊和御园，婉书来到许大娘子居住的院落。

　　看门的丫鬟显然是认识婉书的，两人立即邀请婉书去见许大娘子，见过许大娘子之后，婉书便提出想去看杨蓉的意思，许大娘子是何等水晶心肠，心里也大概猜到这两丫头之间因为赵衍良而产生的嫌隙，便同意了婉书去探望杨蓉。

　　“洛姑娘，我家姑娘今儿心情特别不好，请您担待着点……”守在门口的丫鬟脸上满是难以启齿的尴尬。

　　“我知道，我先进去瞧瞧。”婉书知道杨蓉为何而生气，她一向倾慕小侯爷，可今日她倾慕的小侯爷却在皇帝面前请求皇帝赐婚，而目标还是自己，任何一个女孩心里都不会好过。

　　一进屋子里，婉书就瞧见杨蓉正缩在榻上绣花，镶金缠音的闺房中显得格外安静，烛影晃动，影影绰绰，杨蓉似乎是听见了有人进门的动静，抬头望了门口一眼，一见是婉书又立马低下头去。

　　“书姐儿如今可是贵人了，陛下亲自为你和顾相赐婚，名正言顺的丞相夫人，这大晚上的怎的还有空来了我这里，可真是让我这蓬荜生辉。”杨蓉低着头绣着手里的花，一改往日要好的态度，语气很是刻薄。

　　婉书默默地走到杨蓉身边，认真且诚恳地开口：“蓉姐儿，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

　　杨蓉闻言很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显然并没有将婉书所说的话放在心里。婉书并不介意杨蓉的态度，而是又认真诚恳地认错，用哄小孩子的语气哄着杨蓉：“蓉姐儿，你是我的好姐妹，你知道我对顾相的心意，我既然也知道你对小侯爷的意思，我怎么可能会和小侯爷之间的关系不清不楚。”

　　杨蓉对婉书的说法嗤之以鼻，讽刺道：“谁知道呢！如果你们之间没什么，小侯爷为什么会要陛下赐婚！”

　　赐婚的事婉书无法解释，但是她的确有亏于杨蓉，肯定道：“蓉姐儿，我绝对没有对小侯爷有过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你应该最清楚不过，我的心里……”除了顾相的存在，哪里还融得下其他人？

　　杨蓉也知道婉书对顾相一往情深，可是她倾慕小侯爷，就算盛京中所有的少女一样，倾慕他却从来没有想过得到他，可是有一天，她倾慕的小侯爷要娶妻，而且居然想娶的还是自己的好姐妹，这是谁能够承受得住的打击？

　　婉书继续道：“蓉姐儿心里有不痛快，就直接说出来，我愿意让蓉姐儿出气。”

　　杨蓉眉毛高高的挑起，唇边满是冷笑：“你如今可是未来的丞相夫人，顾相的心肝肉宝贝疙瘩，我哪里敢对你有什么不痛快，若是让顾相知道了，他还不让人把我杨府给拆了？”

　　杨蓉得许大娘子宠爱娇惯极了，只不过平时对着婉书和邢南春自然不会表露出来，此时和婉书有了嫌隙，娇惯的脾气顿时全部发了出来，婉书怎么哄也没有用，于是狠狠一卖力，撇着嘴摆出要哭的模样，抽泣道：“若是蓉姐儿不肯原谅我，我就哭过你看，哭到你一直原谅我为止。”

　　杨蓉冷冷地别过脸，怒道：“你要哭就哭，我才不会管你。”

　　婉书演戏的天赋一绝，面对背朝自己的杨蓉哀哀怨怨地哭出声来，轻轻地抽泣着，她哭得很真，杨蓉仿佛真的瞧见婉书梨花带雨的模样，眼泪像是珍珠一般掉落在地，甚至门外的丫鬟都在问屋里发生了何事。杨蓉见状，立马转过身来，不耐烦道：“你别哭了，你要是再敢哭，我就更加不会原谅你了！”

　　“好好好，我不哭了。”婉书赶忙一口应下，笑嘻嘻地贴近杨蓉，小声道：“我就知道蓉姐儿是天下最大度的人，一定不会生我的气，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对小侯爷真的没有其他想法！”

　　“哼——！你若是敢有，我指定这辈子都不会再理睬你了。”杨蓉脸上仍然别扭着不愿意理睬婉书，但是已然不像先前那般生气，只是忿忿地将手里的手绢丢在案上。许久后，她转过身凝望着婉书，眸底清澄一片：“书姐儿，你真的不喜欢小侯爷吗？”

　　婉书拍了拍杨蓉的脑袋，笑着坐在榻上，拿起杨蓉刚绣的手绢来看，“你放心，我对小侯爷真的没有半点心思，可是蓉姐儿……”婉书放下手中的手绢，凝望着蓉姐儿：“许大娘子未必会让你嫁给小侯爷，若是以后你嫁给了别人，你要怎么办？”

　　杨蓉瞪了婉书一眼，瞪了好半晌，才怒道：“好呀，你如今能够嫁给想嫁的人，就开始笑话我了不成？”

　　婉书缓缓地摇头表示没有，伸手握住杨蓉柔软的手，低声低语地开口：“你错了，咱们三个是好姐妹，你还有春姐儿，我当然希望咱们三个人可以好好的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也希望咱们可以都嫁给想嫁的人，一辈子顺遂，平平安安的，你是知道我的，我只想着日子可以平静的过，没有什么风波最好。”

　　杨蓉悠悠地谈了口气，缓缓道：“只怕你所求的没有那么简单，顾相的身份地位，注定着他这一生都不会平静，除非他哪一天不做丞相了。”

　　是吧。婉书的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没有说话。

　　现在她无暇去考虑顾靖萧的事，最要紧的是婉晴和汝阳侯的事情，她一定要先把这个祸害送离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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