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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紫金鱼袋


  “说吧,你想要什么?”

  四轮车上,季慎开门见山地问道,他的直截了当,让秦朝远有些讶异。

  秦朝远当了九年不良帅,跟各色人等都打过交道,不管是贪婪成性、狡兔三窟的西域胡商,还是年少气盛、性子火爆的上京本地少年,他都有着相对应的一套应对手段。

  而像季慎这样的达官贵人,他也接触过不少,深知像这种人说话,要听音知意,他们往往会明明已经做了决定,却故作高深地顾左右而言他,让你摸不透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因此,当季慎一言道破了他的来意,并且毫不犹豫地撕去了那块“遮羞布”时,秦朝远才会有些意料之外的讶异,他之所以夸赞季慎算无遗策,一半是吹捧,一半则是由衷。

  既然季慎都已经这样说了,那么秦朝远也不再犹豫。

  他直接单膝跪倒在地,低眉垂首,沉声说道:“秦某别无他求,惟愿能为大人效犬马之劳而已。”

  话音掷地有声,令角落里的黄天行眼中激赏之意更甚,上京居,大不易,当个京官,禀赋、才能,甚至家世背景,都是次要,最关键的就是要学会站队。而,如果想要步步高升,就需要有一双识人慧眼,和果敢决心,站队也分先后,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两者最终能够得到的胜利果实,是完全不同的。

  如今,尽管季慎风头无两,替他说好话的官员也不在少数。

  可是,真正意义上愿意投靠他,站在他这一派系的官员,却屈指可数。

  原因是因为他背后站着的那个老人——左相季仲甫。

  左相一日不站队,那么这些官员便一日不得安宁。

  毕竟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曾经以右相马首是瞻,有前车之鉴在那儿放着。

  尽管太后似乎并没有拿他们开刀的打算,可这个疯女人的心思谁能料准呢?

  她都敢毫不犹豫地杀猴儆鸡了,那么肯定也敢毫不犹豫地拿他们的性命来警告那些反对她称帝的人。

  他们现在仅剩下三条出路。

  一是遍访名医,将肺痨小皇帝的病治好,可这不太可能,太医院都拿这个病没办法。

  二是怂恿锦绣城那位出山,希望也很渺茫,那位对权势向来看得很轻。

  三就是投靠左相,可是,左相始终不表明他的立场,如果他们贸然选择了这位老人,到时候他顽固不化,开始反对女子称帝,最终落得个跟右相赵克己一样的下场,那他们都得遭殃,连续两次都站错了队,就算太后不杀他们,他们自己都想找根绳子上吊了。

  基于此等态势,秦朝远——长安县不良帅,不入武官阶的无品小官,却毫不犹豫地选择效忠季慎,这一点,要比那些自始至终都战兢犹豫的京官们果断多了,而且,秦朝远的这个选择,在黄天行看来,是很明智的。

  今日,他,袁罡,季慎,齐齐荟聚在这镇湖司。

  他们背后站着的是哪尊大佛,已经不言而喻,投靠季慎,就等同于投靠太后。

  哪怕日后左相当真犯了跟赵克己一样的严重错误,他秦朝远也不会受到丝毫影响,因为他从一开始效忠的就是太后这一派系,跟左相毫无干系,当然,季慎也许会受到些许影响,如果他能狠心斩断自己跟他那位父亲的血脉联系的话。

  得到秦朝远的效忠,季慎虽然早已料到,却依然有些愣神,沉默了许久,他才说道:“庭芳,将我那枚紫金鱼袋取来。”庭芳,是那名貌美侍女的名。

  “是。”

  庭芳施了一礼,摇摆着娉婷腰肢,走入里间。

  过了片刻,她将一枚紫金鱼袋取出,小心翼翼地递到季慎膝上。

  大宋沿袭旧制,以鱼袋来证明身份,凡是大宋官员,皆须佩戴鱼袋。

  五品以上官员,饰以金银,内装官符。

  五品以上穿绯衣者用银饰鱼袋,三品以上穿紫衣者,用金饰鱼袋。

  每一位五品以上官员,出入宫庭时须经检查,以防止作伪,这就是所谓的“章服制度”。

  一些佩戴金鱼袋的官员,还会被赐予紫金鱼袋,官员们私下里称之为“圣眷”。

  紫金鱼袋赐给老臣,表示荣誉,而赐给新人,则表示赞赏居多。

  像季慎这般年纪,尽管屡破奇案,建功无数,但是能够拥有一枚紫金鱼袋,主要原因却还是因为他的父亲。

  季慎本人从来未曾公开表示过他的立场,但是私底下,尤其是盛浅予这一派系的官员,譬如元七意、袁罡、黄天行,都心知肚明他的屁股坐在哪里。

  作为季慎的父亲,季仲甫也很早就知道了自己这位小儿子的选择,却并不加以阻止,他也明白盛浅予之所以赐给季慎这枚紫金鱼袋的理由,是借此示好,同样也是敲打,意思是连你最宠爱最得意的小儿子都投靠了我,你这个做老子的又在犹豫什么呢?

  这枚紫金鱼袋,代表了圣眷正浓。

  季慎平时并不会将它带在身边,现在派侍女取出,又是为了什么呢?

  角落里,独自饮茶的黄天行,默默饮酒的袁罡,看到这枚紫金鱼袋,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茶杯、酒杯。

  季慎接过紫金鱼袋,取出里面的官符,对着秦朝远说道:“见此符,有如见本官,如有人阻你,出示此符,自会退去。”说罢,他又从腰间解下一块黄澄澄的铜腰牌,上头镌刻着“劈江镇湖”四字:“从现在开始,你就是镇湖司的都尉,凭此腰牌,上京城内的望楼、街铺武侯、坊守里卫、巡骑、城门卫、京兆府两县的不良人都能听你调遣。”

  “另外,黄统领、袁将军将时刻伴你左右,护你周全,直到你抓住那逆贼为止。”

  秦朝远连忙低下头,走上前,躬身接过官符、腰牌。

  “必不负大人重托。”他沉声说。

  季慎随即转过头,对黄天行、袁罡说道:“黄统领,袁将军,有这位秦都尉相助,本官相信你们定能凯旋而归。”顿了顿,他叮嘱道:“如若让那贼人逃入鬼市,定要万分小心,鬼市内部地形诡异莫测,机关繁复多端,切忌擅自行动,一切行动以秦都尉为准。”

  “你的意思是,这家伙叫我去死,我也得服从?”黄天行讥笑道。

  “当然不是——”季慎摇了摇头,刚想说话。

  却闻秦朝远说道:“请黄统领放心,秦某决不会做出如此荒谬决定。”

  季慎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黄统领多虑了,本官是考虑到你与袁将军二人,一人常年驻守不还城,一人长期守卫内城,对于鬼市中情况,远没有秦都尉熟悉,才如此安排,如若秦都尉当真做出那般荒谬决定,黄统领也不是蠢笨忠愚之人,自然知道该如何行事。”

  黄天行冷哼一声,听出了季慎话中绵里藏针,也不再多言。

  “那么,袁将军意下如何?”季慎看向袁罡。

  这位从不还城千里迢迢赶来上京的年轻将领,自从那天未能将南山牧野拦下后,就未曾卸甲,现在身上还套着梭子银甲,唯有一块面甲卸下,沉甸甸地搁在桌角,一口接着一口地痛饮烈酒。

  “同意。”

  袁罡吞下一口酒,烈酒烧喉,他沙哑地说道。

  “那就这样决定了。”

  季慎点了点头,说:“待望楼确定那逆贼位置,你们便可出发。”

  “是!”

  秦朝远拱手退下,来到大殿一侧,将那枚官符小心翼翼地纳入袖袋,腰牌系上腰间,继而不动声色地观察起来黄天行、袁罡两人。

  黄天行他不陌生,以往也打过几回交道,性情阴鸷,易怒善妒,与此人同行,小心为上,得提防对方冷不防从背后捅刀子,这个人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倘若两人易地而处,换作是他,大功当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黄天行、袁罡,一人独吞这份功劳。

  再看那个年轻将军,始终沉默如山岩,一杯接着一杯地喝酒,自始至终都没有将目光投来过一眼,似乎并不将他们当回事,又或者一门心思都落在了如何抓住那贼人上,因此对于他们如何安排自己毫不在意。

  秦朝远看不透这个人,不过由于出身匪盗的缘故,他对于军人有着与生俱来的畏惧,哪怕袁罡现在侧对他而坐,他却总感觉对方的视线时不时地扫过他,而且眼神中有杀意,让他感到十分紧迫。

  忍不住掂量了一下那枚官符,和垂在腰间的腰牌。

  秦朝远这才稍稍安心,有这两样东西在,就算是那两人心怀杀机,也得谨慎行事。

  另一边。

  季慎却对殿内古怪气氛仿若毫无所察,他打了个哈欠,复归睡眼朦胧的样子。

  与此同时,距离镇湖司百步开外的望楼,一名斥候挥动黑旗,另一名斥候将旗语记录在木简,继而使劲向楼下掷下。

  一只大手有力地将木简握在手中。

  高壮通传当即向镇湖司跑去,越过门槛,越过传事,当他跑入镇湖司殿中,三双视线齐齐落在他的身上。

  貌美侍女快步接过木简,递到季慎膝上。

  季慎将木简展开,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说道:“曲池坊,秦都尉,如果本官没有记错——”

  “鬼市!那是鬼市的入口!”

  秦朝远一边说,一边朝殿外快步走去,“请大人放心,秦某一定将那贼人抓回!”

  咔嚓——是铁甲缝隙碰撞的细碎声音。

  袁罡将酒杯敲在桌上,抄起面甲覆面,拎起靠着桌腿的斩马刀,缓缓跟上秦朝远。

  见状,本来还想端架子的黄天行心里怒骂,艰难地站了起来,蹒跚地追了上去。

  “……黄统领,如果你伤势严重的话,大可以在此休养。”季慎冷不丁开口说道。

  “本统领好得很,劳烦季大人关心了!”

  黄天行怎么可能愿意待在这里休养,他先前让南山牧野闯入内城,已经是犯了大错,要是现在还不将功赎罪就晚了。况且,前面就已经说了,他值钱的就是这条命,哪怕拼了这条命,仅仅拦下南山牧野一瞬间,他也值了。

  反正他黄家已经有后,如果他死了,太后定然不会亏待他的子嗣。

  如此想着,黄天行脚步都轻快了些许,虽然看起来还是很缓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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